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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我常风今日要做文官的敌人(万
    第219章 我常风今日要做文官的敌人万字章

    弘治帝将五人的供状看了一遍。

    李东阳和常风跪倒在地,等待着皇帝对此案的决断。

    弘治帝先说了对程敏政的处罚,这个处罚令常风和李东阳震惊。

    弘治帝道“程敏政玩忽职守导致试题外泄。幸而只泄给了徐经一人。”

    “勒令程敏政致仕吧。”

    皇上要罢程敏政的官

    怎么可能

    天下人皆知,皇上宽仁,倚重文官。程敏政以其出身、姻亲、科场名次、仕林名声,是朝中文官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啊

    京官们闲来无事,预测谁是下一个入阁的人。最后的得出结论九成是程敏政。

    然而这一回,皇上却将前途无量的程敏政一撸到底

    李东阳连忙求情“禀皇上。程敏政有罪。但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至多罚俸或降职”

    弘治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朕知道,他是你的好友。你自然要偏私”

    “偏私”二字的分量极重。

    李东阳连忙噤声。这二字一出,程敏政他是不能保了。

    弘治帝问常风“常卿,你说朕对程敏政的处罚妥当吗”

    常风答“皇上是古今第一圣明的君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答了,又好像没答。评价了,又好像没评价。

    年轻时,常风最看不起遇事只会喊“皇上万岁”的万岁阁老万安。

    上年纪之后,常风赫然发现,有时候,空喊万岁是一个绝对不会犯错的稳妥之法。

    李东阳感到很奇怪一向宽仁的皇上,这一回怎么对程敏政如此严苛

    常风心中却有数明白了。文官势力这两年日益坐大。皇上这是在借惩治程敏政,对文官集团略施打压。

    弘治帝道“朕圣明与否,自有后人评价。但程敏政,朕是一定要勒令他致仕的。”

    “就不要拟旨了。李东阳,你既跟程敏政私交不错。就由你去说,让他主动递致仕折子。朕会恩准。”

    弘治帝心意已决,李东阳无奈,只得拱手“是,皇上。”

    弘治帝又道“程敏政的家仆程旺、程忠父子,竟敢偷盗试题,卖予举子。着实可恨可恶着锦衣卫立即将二人密裁,无需经三法司。”

    常风拱手“臣遵旨”

    现在,只剩下无辜的会元唐寅、买考题的第二名徐经没有处置了。

    常风本来认为唐寅既然是清白的,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参加殿试。

    万万没想到,弘治帝竟说“唐寅这人狂傲不堪。没有一点读书人的矜持、谦逊美德。”

    “杏榜还没公布呢。他就自称必是会元。这样的狂生,怎么配参加殿试,跻身金榜”

    “拟旨,革除唐寅会元身份。永生不得再参加会试。只许为吏,不许为官。”

    这道旨意一下,唐寅的仕途尽毁

    常风要为唐寅说情。

    常风道“臣恭请皇上收回成命。唐寅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才学斐然。有本事的人自然就狂”

    弘治帝大手一挥,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断了他的仕途也好。朝廷只是少了一名官员。大明会多一位名冠古今的才子。”

    常风愕然

    有件事,常风不知道。

    弘治帝勤政,闲暇时喜欢看时人诗词、书画怡情养性,舒缓心情。

    内承运库内专门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弘治帝五年来收集的唐寅诗词、书画。

    弘治帝是唐寅的小迷弟之一。

    他痛下决心,断了偶像的仕途,原因有二。

    其一,会试风波缘起于唐寅的狂人狂言。唐寅已经犯了读书人的众妒。

    程敏政仆人卖题的事,弘治帝并不打算公之于众,以免仕林人心浮动,危害社稷根本。

    总要公开处置一个人,安抚天下读书人。唐寅是最适合背锅的。

    其二,看似是惩罚唐寅,可换个角度想,未尝不是在保护唐寅。

    朝廷中的两榜进士多如牛毛,少唐寅一个不少。

    才子一旦踏入朝堂,就会被残酷的朝堂磨平棱角。

    大明会多一个庸碌的官僚,少一个独步天下的才子。

    官场可以没有唐寅,文坛不能没有唐寅

    常风听了弘治帝意味深长的话,心中立即了然啊,明白了。皇上是为了唐寅好啊。

    他立即高呼“皇上圣明皇上万岁”

    最后一个需处罚的人,是买考题的徐经。

    贿买会试考题,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万万没想到,弘治帝竟说“徐经买考题之事,不宜公之于众。此人跟狂生唐寅交好,想来亦是狂儒童子之类。”

    “也革除他的贡士资格,永不得再考会试。此生只能为吏,不得为官。”

    常风已经摸清楚了弘治帝的意图皇上这是要将科举舞弊案冷处理

    程敏政名义上是自行致仕。跟会试无关。

    程忠、程旺是锦衣卫密裁。密裁这两个小人物,在京城中掀不起哪怕一丝涟漪。

    唐寅、徐经被剥夺贡士资格,断绝科举仕途。理由是他们“狂妄”。亦跟舞弊无关。

    李东阳心中大喜过望妙啊这样一来,阉宦们想借科举舞弊掀起大案的意图便不能实现。

    虽然程敏政丢了官。但朝堂,还是我们这些文臣的朝堂

    李东阳高呼“皇上圣明”

    弘治十二年的科场舞弊案,似乎画上了句号。只是似乎而已。

    弘治帝明发了一道圣旨经内阁、翰林院、锦衣卫重阅案卷,会试并不存在舞弊情事。诸贡士照旧参加殿试。

    会试第一名唐寅、第二名徐经狂妄,不配参加殿试。革除贡士资格,由其余贡士按名次递补。

    本科贡士的员额是三百人。去了两人,三百零一名、三百零二名顺利补录入杏榜。

    可怜的常风他是第三百零三名。

    也就是说,这次就差一个名次,便能会试拔贡。

    可能这就是命吧。

    落第举子们见唐寅、徐经被剥夺了贡士资格,个个幸灾乐祸,心理平衡了。也不再闹事,各自踏上了出京返乡的旅程。

    正值阳春三月。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唐寅和徐经骑着健骡,落寞的出了京城。

    徐经是咎由自取。唐寅却是无妄之灾,跟着他倒霉。

    以唐寅的才学,就算闭着眼睛参加殿试,把墨泼了脸上,脸滚答卷,也能拿个一、二甲的名次,混个进士及第或进士出身。

    但现在他此生与科举无缘。

    唐寅万念俱灰,并不打算回江南。而是打算游览下北方的名山大川,见识下各地的女人。

    徐经心有余悸,但又十分庆幸。这回是掉脑袋的罪啊,竟然死里逃生。万幸万幸。

    徐经对唐寅满怀歉意的说“唐兄,这一回是我害了你啊。我对不起你。”

    说完徐经从袖中掏出了一张三千两的银票“这笔银子,权当我给你赔罪的。”

    本来徐经以为唐寅不会收,至少也会客气客气。

    没想到,唐寅一把将银票抢在手里“才三千两啊徐兄家财何止数十万贯多给两千凑个半万之数岂不美哉”

    “你害了我,补偿我是应当的”

    徐经听了这话,大喜过望“有有有唐兄稍等”

    说完徐经打开了行李,翻找出了几张银票“这是两千四百两。全给你。”

    唐寅道“诗经之中,失意文人总假托求好女来抒发自己想要得到明君重用的政治抱负。”

    “我仕途已断。此生就只能实实在在的求好女,寄情于勾栏,沉醉于美女。”

    “徐兄给我的五千多两,我会尽数充为嫖资”

    徐经忙不迭的作揖“是我害了唐兄啊。”

    唐寅道“罢了。一切皆是命数。”

    就在此时,一名骑士纵马狂奔,来到了二人面前。

    骑士是锦衣卫的常屠夫。

    二人见到常风,吓得下意识的一缩脖。

    该不会朝廷改了主意,要杀我们俩吧

    徐经提醒唐寅“唐兄,快跪下。”

    二人“噗通”跪倒在地。忙不迭的请求“常大人饶命。”

    常风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忍俊不禁。

    常风道“二位误会了。我此来,一是给你们送行。二是有人托我给唐先生赠一首送别诗。”

    说完常风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唐寅。

    唐寅有些奇怪,什么人的送别诗,值得锦衣卫的屠夫亲自来送

    他打开信笺,只见信中是一首五言送别诗。

    “离愁别绪随风散,相思之情绕心回。送君赴别情难抒,相逢即是梦中游。”

    坦率的讲,这首诗写的很一般。在弘治朝第一才子唐寅面前,简直就是学童水平。

    这首诗的署名更让唐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署名纪桂子。

    唐寅心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人,更没有交情。他为何要给我写送别诗还是锦衣卫的巨佬亲自转赠

    唐寅自然不会也不敢想当今皇上生母姓纪,原籍广西。广西,桂也

    十四年前蔡侍郎府邸栽赃储君的信,署的化名便是纪桂子。

    弘治帝很喜欢唐寅,想在他出京时赠他一首送别诗。诗写完,却不知道该如何署名。

    他想起了十四年前贵妃党给他取的化名。干脆署名纪桂子。

    唐寅问“常大人,敢问这位纪兄是”

    常风微微一笑“在大明,仰慕唐先生的人有千千万。他只是其中之一。你就不要追问了。”

    唐寅道“时候不早了。学生告辞。”

    常风却道“唐先生。我办案多年,遇到过无数人。”

    “我曾遇到过一个很有趣的人。姓石,名明月。”

    “他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我今日转赠于你。”

    “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唐寅拱手“受教。”

    常风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唐先生,后会有期”

    常风一语成谶,果然后会有期。十几年后,常风跟唐寅还会相逢。只不过,相逢的地点不是京师,而是南昌。

    弘治帝是一位明君。他断了唐寅的仕途,大明多了一位名冠千古的风流才子。

    接下来的岁月中,唐寅寄情于勾栏,泄情于商女。成为了真正的风流才子唐伯虎。

    有明一代,才子之冠,应为两人。一为唐寅,二为徐渭不是哪位名人说的,网络作家胖可乐说的。

    徐经折腾出这样的弥天大祸,回了家大病一场。随后烧光了四书五经。并且在多年后立下家训“徐家子弟,不得科举。”

    过了八十多年,徐经的孙子出生。

    徐经之孙名弘祖,字振声,号霞客。

    即徐霞客是也

    那位倒霉的礼部侍郎程敏政,本来有着大好仕途,入阁只是时间问题。却因会试舞弊,被勒令致仕。

    他受不了这么大的心理落差,生了大病。没多久就病死了。

    数日之后,常府。

    刘瑾和张永气冲冲的找到了常风。

    刘瑾道“小叔叔,您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本来您可以借着科举舞弊案,狠狠打击文官的势力。”

    “您却偃旗息鼓,让大好机会白白溜走。”

    张永道“常爷,我提醒你。我们这些宫中内官拿你当自己人。文官们却从未拿你当自己人。只把你当成一个卑贱的皇帝家奴”

    常风喝了口茶,笑而不语。

    刘瑾有些发急“小叔叔。我们在文官当中也是有耳目的。你知不知道,文官们说你是害得程敏政丢官的罪魁。”

    “他们已将你视作敌人”

    常风没有接话,而是问“你俩大中午跑我这里来,吃饭了嘛饿不饿”

    “刘瑾,糖糖前几日还说,许久没见你想你了。我差人到郡主府,让她过来,咱们自家人小聚一下,如何”

    五十多岁的刘瑾有些傲娇的说了一句“不吃了。看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人,我没胃口”

    刘瑾作势要离开。走到门口,又转头补了一句“山西镇守太监回京,给我送了两斤特产牛皮糖。一回儿我派人给宛平郡主送去。”

    说完刘瑾愤然离去。

    张永道“常爷,我也走了。送你一句话,做事得分清里外”

    常风以前办事,总是秦始皇照镜子,赢上加赢。

    这回办事,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文官们觉得常风害得程敏政丢官。

    内官们觉得常风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很快,内官们便会明白,常风的胳膊肘属于弘治帝,从未拐向文官。

    三日之后,奉天殿早朝。

    文官们对弘治帝弃用程敏政极为不满。

    皇上啊皇上,我们文官是朝廷的脊梁。您竟敢勒令文官的核心成员致仕

    那就别怪我们对您不客气了

    萧敬扯着嗓子喊了“议”。

    兵科给事中张弘至跳了出来“禀皇上,臣有本奏名曰异初政事疏。”

    科道给事中,乃是文官集团的喉舌、打手。

    张弘至上这道奏折,是得到了文官集团高层的授意。攻击的对象不是哪个大臣,而是弘治帝本人。

    大明的文官像极了一群疯狗。狠起来,连主人都咬。

    弘治帝本来没当回事,只说“奏来。”

    张弘至代表文官集团,向弘治帝发起了攻击。

    张弘至朗声道“皇上您登基之初,革除了五百名传奉官。但近两年,您又恢复了传俸官的职位。此乃异初政一。”

    “登基之初,您驱逐宫内的妖道邪僧,杀邪僧继晓。但近两年,您又崇信佛道。此乃异初政二。”

    “登基之初,您罢免庸碌官员如首辅万安、礼部尚书李裕。但近两年,碌碌无为的礼部尚书徐琼被屡屡弹劾。您竟不罢免他的官职。此乃异初政三。”

    “登基之初,每逢要制定国家大政。您总是找部院文臣们商议制定。但近两年,国家大政您一人独断,从不找部院文臣商议。此乃异初政四。”

    “登基之初,您撤销了六个地方的镇守太监、监管太监。削内官之权。但近两年,您又复向地方增派镇守、监管太监。此乃异初政五。”

    “登基之初,内官们不敢乞求您的恩赏。但近两年,内官屡屡向您讨赏田地、外宅。您一一应允。此乃异初政六。”

    “登基之初,您提倡节约。让光禄寺削减开支。从不动用太仓国帑充实内承运库。但近两年,您却数次调用国库银充实内库。此乃异初政七。”

    “综上所述,臣不得不怀疑,皇上您已经忘记了励精图治,做一个贤君的初心。”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千古史书上,您恐怕会留下昏君之名”

    弘治帝听着张弘至对他的攻击,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得煞白,不住的咳嗽,喘粗气。

    愤怒、委屈、悲哀,复杂的情感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在极度复杂的心情下,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他不能因科道给事中直谏,迁怒于给事中。那样他就中了文官的圈套,成了不纳忠言、枉杀言官的昏君。

    弘治帝活活被气得双手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萧敬大喊一声“张弘至,你大胆你敢以言做剑,攻击当今圣上你这是刺王杀驾”

    张弘至冷笑一声“太祖爷定下祖制,太监不得干政萧公公,在御门早朝之时,您只是伺候皇上的仆人。没有权力参与讨论政务。”

    “更没有权力给我扣上刺王杀驾的大帽子”

    常风彻底听不下去了。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欺负皇帝的

    常风站了出来“张大人,我乃锦衣卫世袭指挥同知。朝廷的从三品武官。我有权力在御门早朝时参与讨论政务吧”

    张弘至一愣“你可以。”

    常风拱手“禀皇上,张弘至所言七条皆是妄言请皇上准许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一辩驳”

    常风这是要替弘治帝出头

    弘治帝连忙道“辩”

    常风正色道“皇上这些年一日两朝,大小经筵,御前会议,批阅奏折几乎将全部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了理政上。整天绷紧了弦儿。”

    “恢复传奉官,让传奉官往宫中进献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找点乐子,缓解下疲惫的身心,这顺理成章”

    “你们这帮文官非逼着皇上当个没有任何乐趣的木头皇帝嘛”

    常风嘴里蹦出了“你们这帮文官”这样的词儿,这是捅破了窗户纸张弘至有后台,后台就是朝中文官集团

    常风继续说道“皇上是一个有理想的明君,希望能够让盛世长存。”

    “他老人家还有无数利国利民的事情想去做。但这些年皇上龙体因勤政而欠安。”

    “就算是普通百姓,身体不好时也会找个寄托,求神拜佛,祈求长寿。”

    “皇上又没像先帝一般,纵容妖道、邪僧在京中胡作非为”

    “碍着你们这帮文官什么事了”

    弘治帝用尽力气,喊了一声“说得好”

    常风继续义愤填膺“人家礼部尚书徐琼,只不过不跟你们这群人搅在一起,只做事,不结党。跟白昂共同校订问刑条例时,没听你们这帮文官指手画脚。”

    “你们就把徐琼污蔑成了万安、李裕之类的庸官”

    “皇上用他就是不对就是违背初心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嘛”

    礼部尚书徐琼用感激的目光望向了常风。

    常风再道“说皇上制定大政,不找文官们商量。笑话,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不是文官的天下”

    “皇上治国,如果不能乾纲独断,什么事儿都听你们这帮文官的,那岂不成了文官的傀儡”

    常风激动之下,言辞已经开始过火了。

    终于,他谈到了内官的问题。

    常风道“往地方增派镇守太监、监管太监。是因为文官在地方上日益坐大。地方文官甚至有对朝廷大政阳奉阴违、敷衍塞责的苗头”

    “不往地方派太监看着文官,怎么办”

    “萧敬、钱能这样的有功老宦,皇上赏赐千八百亩地,给他们养老。这怎么出格了又碍了你们文官的眼”

    “我艸,你们文官里的尚书、侍郎年老致仕,皇上不一样有丰厚的赏赐”

    情急之下,常风嘴里竟然蹦出了市井脏言。

    常风狂怒“说皇上调用国库银充实内库不对。你们这帮文官能摸着良心说话嘛”

    “皇上登基之后,从不把内承运库当成自己的私房钱。凡有战事,总是拿出内帑充作军费。”

    “凡遇到灾荒,总是拿出内帑赈济灾民。”

    “这么搞了十多年,内承运库穷的连耗子路过都含着眼泪走。”

    “皇上赏赐有功大臣,连真金白银都拿不出来了,只能象征性的赐宝钞。”

    “调用几万两国帑,充实内库怎么了难道皇上穷的叮当响,你们这帮文官就高兴了

    常风将心里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最后开始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儒家的伦理纲常打击文官。

    常风高声道“难道你们文官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嘛”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纲常,都被你们就着酒肉咽进了肚,拉进了茅房”

    “你们知道张弘至这道折子的实质是什么嘛皇帝是天下臣民之父。这是儿子在骂父亲”

    “儿子骂父亲,是为不孝”

    “臣子骂君主,是为不忠”

    “不忠不孝之徒,也配立于奉天门前广庭”

    “张弘至,我要是你,早就羞愧的一头撞死在奉天门的石廊柱上了”

    常风激动之下,在前广庭化身一个大喷子祖安八年有爹娘的那种。

    喷完他赫然发现,今日自己莽撞了。这一席话说完,他将彻底走向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好吧,既然你们文官集团蹬鼻子上脸,要骑在皇上头上拉屎,倒立往皇上脸上窜稀。

    那我常风,便要做文官的敌人

    弘治帝憋足了一口气,喊了一声“好”

    “常风所言,便是朕心中所想”

    “所谓的七件异初政,常风已替朕一一辩驳。”

    “张弘至,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张弘至用求援的目光,看向内阁首辅刘健。

    刘健竟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常风的辩驳很有条理,刘健无法帮张弘至说话。

    再说,刘健这种做到国相的老油子,也不会在明面上跟锦衣卫的大佬撕破脸皮。

    此时的张弘至,已成为了文官集团弃用的卒子。

    站在前广庭的他,宛如一个跳梁小丑。

    张弘至刚要开口为自己开脱。弘治帝及时给萧敬使了个眼色。

    萧敬道“散朝”

    常风怒气冲冲的走向奉天门外。

    马文升是功勋能臣,国之柱石。虽是文官之身,却不属于文官集团。

    他好心走到了常风身边提醒“常小友。今日你鲁莽了。你得罪了整个朝廷。”

    常风正色道“马老部堂。朝廷是皇上的朝廷。不是文官们的朝廷。”

    “皇上宽仁敦厚,他们便觉得皇上好欺。他们忘了自己的臣子身份,我得让他们晓得什么叫人臣之礼。”

    “我知道文官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我与他们对抗,或许是死路一条。”

    “但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做他们的敌人”

    马文升赞叹了一声“常风,真男儿也”

    常风回到了锦衣卫值房。

    在公案前,他拿起了茶盅,喝了两口便将茶盅狠狠摔在了地上。

    “啪嚓”

    常风的跟班,副千户张采走了进来“常爷,怎么了”

    常风道“把钱宁、石文义、徐光祚叫来”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常风面前。

    常风怒气冲天“知不知道,六科廊有个叫张弘至的狗卵子给事中”

    钱宁想了想,答“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

    常风道“给我听好了查他。就算他小时候偷过一根针,帮寡妇洗过腚,我也要知晓”

    “给我找出他的不法情事,把他关进诏狱”

    石文义问“若这厮没有做过不法情事呢”

    常风大骂石文义“石大伙计,这些年你光忙着迎来送往伺候人,难道忘了锦衣卫的本行了嘛”

    “栽赃”

    “不管用正大光明的方法,还是见不得人的方法。我都要张弘至死无葬身之地”

    “他以为有内阁和部院大臣、地方督抚那些狗卵子文官做靠山,就能欺负到皇上头上,欺负到公公们头上了”

    “我今日便要让他知道马王爷下面有几根毛”

    常风对待石文义一向仁厚。石文义跟了常风十四年,还从未见他朝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他只能噤若寒蝉。

    常风一拍桌子“两天之内,我要张弘至进诏狱事情办不成,你们统统给我滚回家抱孩子去”

    “去办吧”

    钱宁拱手“得令”随后他和石文义离开了值房。

    徐胖子没走。他问“常爷,您今日是怎么了平日你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今日怎么像个怒目金刚”

    常风坐到了椅子上“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实话告诉你,我办张弘至,是在警告朝中文官。不要蹬鼻子上脸。”

    “文官们欺负到皇上头上了,我常风不答应”

    “要是连给主人出气的胆量都没有。那我这条主人豢养的恶犬,就该赶紧滚出朝堂,当丧家犬了”

    徐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常爷,你不是把钱宁当成替身么得罪满朝文官的事,你应该把钱宁推向前台啊。”

    常风摇头“这一回,我不会用任何人当替身。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当怂包软蛋,忘恩负义。”

    一个时辰后,常风的值房前来了十名内官。

    为首的是萧敬、钱能,他们身后跟着刘瑾、张永等八人小团伙。

    萧敬一进值房,以司礼监掌印之尊,深深的朝着常风作了个揖“常风,我代皇上谢你。”

    常风连忙道“萧公公不必如此。您是内相,我受不起。”

    刘瑾、张永“噗通”给常风跪下了。

    刘瑾重重的磕了个头“小叔叔,老侄儿之前误会您了您的胳膊肘从来是向着宫里的”

    “您是普天之下,最忠诚于皇上的人”

    张永亦道“今后常爷只要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十二监四司八局的人,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常风道“地上凉,二位快快起身。诸位,都请坐吧。”

    十名内官大佬在值房内坐定。

    刘瑾喝了口茶“小叔叔,听钱宁说,您要重办张弘至。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给事中,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奉天门攻击皇上”

    “一定有后台您只需严刑拷问,便能顺藤摸瓜”

    常风刚才在值房中喝了几盅茶,已经从盛怒之中冷静了下来。

    常风道“查后台查到内阁去了该怎么办把刘健、李东阳、谢迁也抓进诏狱嘛”

    刘瑾反问“有何不可”

    萧敬、钱能始终是稳重老宦。

    萧敬摇了摇头“内阁三阁老都抓了,他们手下的尚书、侍郎、地方督抚抓不抓”

    钱能道“是不宜牵扯过广。只严惩张弘至一人,向文官们表达一个态度,厂卫将不惜一切手段捍卫皇上尊严的态度,也就罢了。”

    刘瑾有些失望“真便宜他们了。”

    常风道“诸位公公。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今后你们要约束下面的镇守太监、监管太监,一定要清廉自守,不要让文官抓到把柄。”

    萧敬点头“这是自然。”

    就在此时,一名乾清宫的小宦官跑了进来“常爷,皇上口谕,命您入宫见驾。”

    常风出得锦衣卫,赶到了乾清宫大殿内。

    弘治帝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常风跪倒在地。

    君臣二人沉默了整整一刻功夫。

    弘治帝忍不住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化作了泪水,眼泪像热翔一般滑落。

    皇帝是不能让臣子看到自己的眼泪的。

    此刻弘治帝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发出了悲伤的呜咽“呜呜呜。”

    常风连忙磕头“皇上,保重龙体啊”

    弘治帝歇斯底里的怒吼“一个小小的六科廊言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朕是昏君。”

    “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人替朕说话”

    “满朝文武,只有你常风一人知朕之心”

    “呜呼明君当到朕这个份儿上,实在是悲哀”

    弘治帝被张弘至气得身体虚弱,甚至没有气力拿起铜罄,狠摔于地。

    皇上痛哭流涕,当臣子的不能不表示。

    常风的眼泪“噼里啪啦”打在地上“皇上,您是千古明君,无需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文官们承认”

    “天下百姓心中有一杆秤。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您就是一等一的明君。”

    弘治帝擦了擦眼泪“自朕幼年起,朕身边的先生们便诟病太祖爷对官员杀戮太甚。让朕做仁慈之主。”

    “今日,朕实实在在理解了太祖爷。”

    “可惜,朕没有太祖爷的决心和手腕。幸好,朕身边有你”

    说完这话,弘治帝开始不住的咳嗽。

    大殿之中伺候的小宦官,已被弘治帝屏退。常风违背礼制,起身来到弘治帝身边,给他捋着后背。

    也只有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才敢这么做。

    一日之后。常风值房。

    钱宁手里拿着厚厚一份证词“张弘至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常风问“怎么讲”

    钱宁讲述了张弘至的恶行。

    张弘至有个弟弟,名叫张宏阮。

    张宏阮去年得中北直隶乡试举人。上百户百姓,将近千亩土地“投效”到他的名下。打量着少交些税赋。

    万万没想到,张宏阮竟然起了贪念。直接将千亩土地据为己有,不承认是百姓“投效”,自称是祖上传下来的田亩。

    这是典型的举人强占兼并百姓土地。

    上百户百姓失去了土地,告到了宛平县衙门。

    身为兄长的张弘至,没有申饬弟弟,命他退还土地。反而去跟宛平知县打招呼,让宛平知县压下此案。

    那上百户可怜的百姓求告无门。又没了生计。最后沦为了张家的佃农。

    这还不算。

    张弘至喜好娈女,说白了就是个变态狂。

    其中一家佃农,有个九岁的女娃。竟被张宏阮强夺,献给了大哥张弘至。

    聪明可爱的女娃被带进了张弘至府邸三天。三天后出来的时候,女娃已经呆滞痴傻,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仿佛丢了魂魄的木头人

    常风听完了钱宁的讲述,气得一拳砸向了公案“无耻”

    钱宁问“常爷,证据齐全,是否抓捕张弘至、张宏阮”

    常风道“抓抓进来无需审问。把大记性恢复术的大刑给这二人上一个遍。”

    “记住,一定要在他们死前,把他二人阉了。”

    “三法司要是质问此事。就把你手边的证据交给三法司。”

    钱宁拱手“得令弟兄们,跟我走,拿人去”

    翌日,内阁值房。

    内阁三巨头对坐喝茶。

    刘健不动声色的说“昨日锦衣卫抓了张弘至。”

    李东阳道“张弘至私德有失。没什么好说的。若不是我让刑部去锦衣卫问询,真不知在咱们面前自诩清流的张弘至是此等禽兽。”

    谢迁道“咱们这一回,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刘健又抿了口茶“嗯,现在想想,是有些过火。也怪不得常风怒气冲天。”

    谢迁有些担忧“张弘至会不会在诏狱之中胡乱攀扯”

    刘健微微摇头“常风是聪明人。根本不会给张弘至胡乱攀扯的机会。”

    李东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咱们本来想选一柄忠言直谏的利剑。可惜用错了人,这柄剑自身朽烂不堪。”

    谢迁道“棋盘上的卒子而已。还是个无耻禽兽一般的卒子。舍了不可惜。”

    刘健叹了声“眼下的这场风波,始于科场舞弊。”

    “风波过后,常风已是咱们的敌人。唉,失算了。”

    李东阳道“虽是敌人,但得承认他是公忠体国之人。不会借着张弘至胡乱攀扯,掀起大案。”

    随后,李东阳说了一句预言“权力会更迭,世事会变迁,敌人会变成朋友。未来事,谁又能预测呢”

    史书载,弘治十二年发生了六件大事。

    辽东总兵李杲杀良冒功,诱杀朵颜三卫三百良人。

    云南宜良地震。

    云南米鲁反叛。

    朝廷重修问刑条例。

    会试舞弊,礼部右侍郎程敏政被迫致仕。

    张弘至上言异初政事。

    谁能想到,最后两件大事之间有着微妙的联系。

    不久之后,殿试照常举行。阅卷过后,金榜公布。

    状元伦文叙;榜眼丰熙;探花刘龙。

    这三人对于浩瀚的史书来说,不过是小人物而已。

    弘治十二年金榜上真正青史留名的大人物,是二甲第六名,王守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