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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陛下待朝臣,如慈父般温暖!
    “诸卿能不能交上来啊”

    群臣叩拜,称能。

    朱祁钰目光淡淡“家中的名玩字画,也不必拿出去典当,京中也没有什么典当行了,折价送到内帑来即可,若宅子不要了,地契同样送过来,朕统统都收下”

    “诸卿也不必担心住房问题,如萧爱卿借宿妻舅之家,岂不丢了朝堂的脸”

    “去朝阳挑一块地,朕给你建造一所宅子”

    “干脆”

    “在朝阳城划出一大片土地出来,作为官舍,京中百官、以及外地入京办事官员,都居住在此”

    “官舍设在城门附近,由蒯祥亲自建造,放心,朕不收尔等银子内帑出钱修”

    “再修建一条从朝阳门,直通午门的官道,这条官道不许百姓行走,修得宽一些,可并排通行四辆马车,轿夫、马车的钱,由你等自掏腰包,户部便不出这笔钱了。”

    朱祁钰想一出是一出,嘴上是建官舍,其实是减少户部开支

    还有一点,就是城里的宅子贵,住在朝阳城的都是泥腿子,房价低廉,置换给皇帝,皇帝可就赚大了。

    至于修建房屋,也花不了几个钱,用的都是流民,材料也都是就地取材,至于想建好宅子,那抱歉,只能你们自己掏钱了。

    “陛下,京中百官本就俸禄极低,若连雇佣轿夫、马车的钱也有官员自己支付的话,恐怕真的不够生活了”林聪高呼道。

    林聪仗着是皇帝走狗,开始在皇党下面,暗戳戳地组建林党了。

    这些人,谁都不安分。

    王文和林聪在内阁里泾渭分明,连话都不说,互相较劲。

    但他说的没错。

    轿夫、车夫是役,是京中人丁要承担夫役,宣德元年规定,紧急情况,给办事官员派5名夫役。

    但这条规定,演变成官员可随意征召夫役,多的征召十人伺候,这些夫役,都是京中百姓,不管农忙农闲,被征召了就得来干活,否则就要被处罚。

    “那便走,早起半个时辰,溜溜达达就到了,若住在城里的就更近了,早起一会,晚上别应对那些莺莺燕燕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要紧。”

    “安全也不必担心,朕会在官舍外,设下巡捕丁,按时巡逻,若不放心巡捕丁,就派九门提督府的兵丁,保证治安安全。”

    “朕绝非差夫役那点开支,只是刚才老太傅上奏疏,劝朕减免柴夫役,所以朕就心血来潮,先免了京中的轿夫役。”

    “户部的开支,朕也不是惦记,这笔钱朕给伱们存着,由计相把每个人的全都统计好了,等尔等告老还乡时,户部一次性发放,当做养老银,是朝堂体恤尔等为国靖忠的一点心思。”

    “当然了,尔等在户部攒了多少养老银,朕的内帑再备上一份,从内帑出双倍的钱,一起发放下去。”

    朱祁钰难得大方一次。

    但细琢磨这事啊,以皇帝的暴戾,这朝堂上有几个人能活到告老还乡啊

    漂亮话被皇帝都说了,真给假给的,谁能说什么

    “臣等谢圣上隆恩”

    百官不情不愿的谢恩,谁会嫌钱多呀

    以后还要花轿夫的钱,肉痛啊,以后再开发出个“夫敬”的名目,让地方官承担呗。

    朱祁钰也想提高俸禄,问题是没钱呀,内帑收到现在,也没超过六百万两,还多是珠宝古董等物,一时半会没法变现。

    反正大明官员来钱渠道多,也不差这点俸禄。

    “诸卿,下朝时去领些米粮回家,算朕的一点心意”

    胡濙等狂翻白眼,你都欠了我们几个月工资了还有脸说一点心意

    等他们知道,皇帝的一点心意,就是半斤黍的话,都是含眼泪回家的,这玩意喂猪猪都不吃可皇帝却当好玩意儿赏给他们还让他们感恩戴德

    “阁部尚书留下,其他人退朝”

    见百官退下,朱祁钰让侍卫关门,李贤顶着张猪头浑身一抖,皇帝不会亲手杀死我们吧

    “给诸位爱卿赐座”

    朱祁钰让冯孝把于谦上的密揭传给他们看。

    密揭和军报是一起送来的,到宫门口时转交给太监,太监分两份,密揭直接送到朱祁钰手里。

    密揭说得十分详细,详细分析了三战之败的原因,损失情况,军中情绪等等,以及于谦对宣镇的猜测。

    于谦也猜测,是宣镇百姓走漏了情报。

    甚至怀疑宣镇商贾。

    “于少傅真乃国士也”胡濙赞叹。

    于谦连吃两次大败,总共损失人数还不到两万人。

    杨信和于谦比起来,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的。

    顺风倒打胜仗容易,打败仗却能保住有生力量的才是真名将。

    “诸卿,那一张白纸,未必能骗出来多少人”

    “朕打算授权给于谦,清洗宣镇上下”

    “宣镇不干净,就不会打胜仗”

    “再败下去,鞑靼、兀良哈也会咬大明一口的,届时大明必败无疑。”

    “所以,朕要行暴戾之法,把宣镇当局,全部杀掉”

    咕噜

    朱祁钰话音方落,阁部重臣皆吞了口口水。

    陛下是真够狠啊。

    动不动就杀光,考虑过后果没有

    官员与官员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您就不担心兔死狐悲强如太宗皇帝,杀了方孝孺,最后不也乖乖向文官低头了嘛

    “陛下,没必要清理官场,清理商贾倒是可以。”胡濙说完就后悔了

    中皇帝圈套了

    皇帝哪里是想杀官儿,就是想杀商贾,杀鸡取卵

    要钱

    皇帝真是穷怕了,满脑子都是钱。

    问题是他们还不能劝,以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劝谏皇帝,如今他们被皇帝一脚踢进屎坑里,大家都脏了,谁也别劝谁,你们是贪官,朕是暴君,一丘之貉。

    “朕派东厂、锦衣卫去,立刻出发,宣镇一切商贾皆可杀”朱祁钰立刻下旨。

    “不可啊陛下”

    胡濙赶紧跪下“陛下,宣镇商贾在本地经营数百年,盘根错节,关系绝非寻常。”

    “倘若陛下行杀戮之事实,最多杀个几家,剩下的多家必然联合起来投降瓦剌。”

    “到时候于少傅在宣镇维持的好局面,可就彻底毁了,以前商贾只是偷偷使绊子,若彻底叛国,岂不瞬间打到了北京城”

    “鞑靼、兀良哈瞄准机会,撕咬大明,北方可就彻底守不住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一旦宣镇丢了,河北门户大开,京畿拿什么守”

    “请陛下三思”

    胡濙急声磕头,林聪等人也跪着磕头。

    “嗯,放过他们太可惜了。”朱祁钰吧嗒吧嗒嘴,有点可惜了。

    山西、河北的商贾,都是大肥羊啊,来个杀鸡取卵,朕有兵有钱,直接驰骋漠北,荡平草原。

    看见皇帝这般模样,阁部重臣全都翻白眼。、

    您不是穷怕了,您是想钱想疯了。

    “陛下,肉烂在锅里,终究能吃到的。”胡濙笑道。

    “也对。”

    朱祁钰颔首“老尚书有什么办法,清洗宣镇朕要让瓦剌人变成瞎子、聋子”

    “陛下钓鱼的办法就很好,等抓到名单,就送给于谦,于谦自然会处理妥当的。”

    胡濙说道。

    于谦的办法,无非是杀几个挑头的,然后再威逼利诱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彻底压下来。

    糊裱匠永远比破釜沉舟容易。

    若早就行厉法,宣镇商贾敢给瓦剌人当耳眼

    “老臣想不通,宣镇商贾为何要叛国”胡濙长叹口气。

    朱祁钰看向李贤。

    李贤比较尴尬,晋商是他门下走狗,虽说就当了几天吧,也黄泥掉裤裆了。

    “可能是利益驱使,山右商贾树大根深,在全国商贸繁华之地皆有分支,如京中就有主脉和支脉之分。”

    “丁口之多,杀之不绝。”

    “他们以边贸为生,自然和瓦剌权贵私相授受,恐怕也有被胁迫之意吧。”

    李贤话没说完,就看见皇帝面色阴沉,不阴不阳道“李阁老是不是也有几分不得已啊”

    “老臣绝对没有啊”李贤真想扇死自己,祸从口出

    非亲非故的,帮着晋商辩解什么啊

    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皇帝忌讳呢,怎么还帮着商贾说话呢

    “那怎么如此了解晋商之心态呢”

    “是不是也和晋商一般,倘若遇到点小挫折,就卖国求荣啊”

    “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流淌的是什么血”

    “知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

    “知不知道,何为家国”

    朱祁钰忽然暴怒“李玠,进来,掌嘴”

    李贤瞪大眼眸,皇帝就是故意针对他嘛

    别人说错了话,他最多骂两句,怎么到我身上,直接掌嘴

    偏偏还让亲儿子来打您有完没完了

    殿门推开,李玠很无奈的走进来,站在父亲面前,扬手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还别说,挺爽的。

    打小您就偏心,偏心兄长,明知道宫里是虎窝狼穴,不许兄长入宫,却逼我进宫

    陛下让儿子打您,儿子心里是真的解气,谢陛下隆恩

    “因为一点利益,就能卖国了吗”

    朱祁钰怒喝“这些商贾,统统该杀”

    “朕跟你们交个实底,这次参与的商贾,统统诛十族”

    “不止杀光他们,朝堂上谁敢为他们求情,朕就诛谁的族”

    胡濙等人全都跪下。

    “都起来,你也出去”

    朱祁钰让李玠出去,话音一缓“李贤,朕给你个机会,快点和晋商摘清关系,等到瓦剌退去,就是朕清洗宣镇之时”

    “可别怪朕没提醒你,到时候牵连到了你,朕亲手剁了你”

    “还有,朕的真心话,只跟尔等说了,若宣镇商贾闻风而逃,朕惟你李贤试问”

    “臣遵旨”李贤心里苦啊,关键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帝。

    林聪陷入思索,皇帝如此排挤李贤,那是否该打击他,赢得圣上欢心呢

    “官舍之事,朕也非心血来潮,更绝非看上尔等的大宅子,朕富有天下,区区几座宅子,能动得了朕的心”

    朱祁钰不悦“再说了,朕要了你们宅子,能干什么以后不是照旧赏赐给其他朝臣吗左手倒右手,有什么意思”

    林聪没琢磨透皇帝什么意思。

    但王文却立刻跪下“陛下,老臣愿意去朝阳住”

    “朕说了,不是强抢尔等住宅”朱祁钰有些恼怒。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王文无比郑重道“老臣身体不行,医者建议老臣多多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再者,那宅子老臣住了快十年了,什么景儿都看腻了,不如换一所新宅子,只求陛下将宅子建的大些,老臣爱玩,愿意养些花花草草,惟请圣上同意”

    王文是聪明人啊。

    起个带头作用。

    连内阁阁老都主动让出了宅子,朝中官员谁不掂量掂量

    “老臣也愿意搬去朝阳去住”林聪立刻跪下,但终究被王文捷足先登了。

    王文瞥了他一眼,论懂皇帝心思,还得我王文。

    岳正、薛瑄等自然跪下请求搬走。

    陆陆续续的,所有人跪下求皇帝允准,他们都要搬去朝阳新官邸。

    “尔等是让朕落个凉薄的骂名啊”朱祁钰大怒。

    王直一愣,难道拍马腿上了

    “臣等生活奢侈,贪污成风,是用宅子抵押贪污所得,与陛下何关”

    林聪高声道“倘若民间传出陛下丁点骂名,老臣第一个不允许,陛下爱民如子,对待朝臣如慈父般温暖,为臣等操心建宅,养老体恤,此圣君在朝,何人敢说出丁点错来”

    胡濙作呕,老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这般会拍马屁

    “朕真如慈父吗”朱祁钰多少有点占人家便宜的意思。

    “启禀陛下,您是天下间最温暖慈祥的父亲”林聪高声道。

    其他人也跟着高呼。

    叫得那叫一个肉麻,若皇帝允许,他们能直接喊出一声“爹”来。

    朕可没有这么老的儿子。

    朱祁钰沾沾自喜“哈哈哈,林爱卿懂朕啊”

    “放心,在朝阳,朕给你们圈大一片地,给你们建宅,宅子肯定比内城的大。”

    “因为宅子初建,未必能做到美轮美奂,但也不必着急,江南进献上来的精美石料,朕都优先赐给尔等。”

    “朕听说辽东盛产木料,便让云南土司、辽东女真进献木料入京,就以建宅的名义催,以朕的名义令其进献”

    本来皇帝的话说得挺好听的,可听着听着,变成了圣上下旨催这是逼献啊

    和宋徽宗进献花石纲有什么区别

    偏偏人家是皇帝要进献的,大明可倒好,是大臣要求各地进献的

    陛下,您可放过我们吧

    “陛下,奇石、木料就不必了,臣等自己想办法”胡濙赶紧拦住皇帝,再出什么虎狼之词,史书上可就要把他们喷死了。

    他偷偷瞄了眼起居郎,起居郎正在奋笔疾书。

    完了

    名声臭了

    “自己想办法尔等有什么办法朕为尔等建宅,自然要建的美轮美奂,岂能让朝臣受苦呢”

    朱祁钰这话,把胡濙整不会了。

    林聪却跪在地上“陛下,臣等为国为民,一心奉献,岂能在乎是何住处哪怕是住在猪圈里,吾等也安之若素;倘若心中没有家国,就算住在豪华的府邸内,心里也难免发虚臣等请求陛下,以节约为主,万万不可随意圈禁耕地,伤民害民啊”

    还得看林聪

    论懂朕的心思,还得是林聪,王文差了点。

    胡濙一拍额头,皇帝也太抠了,连点地都不肯赐

    “林阁老珠玉在前,恐怕会令朝臣竞相效仿。”

    朱祁钰脸上露出了笑容“住处还是要宽敞些,尔等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而且朝堂也得要脸,尔等的宅子,也是朕的颜面不是想要多大的,你们和蒯祥商量,朕不过问了,等宅子建成,朕亲自去拜访”

    陛下您能不能大度一点

    连宅子大小,都要管

    甚至,还不明说,让朝臣去猜。

    伺候这样的皇帝,太难了

    出了宫中,胡濙见林聪和王文,互不对付,嘴角莫名翘起,朝堂上只剩下皇党,皇党就会分裂,人之常情。

    皇帝为何大费周章建官舍

    为了方便监视

    还是真贪图内城的宅子

    只是,皇帝让儿子抽老子,这招实在太狠了,如今京官的庶子,都在宫中做侍卫。

    今天抽了李贤,明天还不知道谁倒霉呢

    反正这朝堂不会太平喽。

    朱祁钰心情不错。

    “回皇爷,万功在宫外候着,等待求见。”冯孝低声道。

    “宣进来吧。”

    很快,万功等人觐见。

    万功带来十余个工匠,皆是手艺顶级的工匠,有铁匠、木匠、制造兵甲的、打造刀剑的、制造弓弩等工匠。

    见礼后,万功向朱祁钰介绍这些人。

    跟铁匠张六聊了才知道,如今军中开始仿制倭刀,而且,已经开始用竖炉炼铁了。

    “高炉”朱祁钰以为是高炉炼铁。

    其实并不是。

    竖炉是方口的,用盐和泥砌成,靠山穴而筑,或用巨木匡围,炉膛呈梯形,还有专门的鼓风器,叫活塞式鼓风器。

    张六解释一番,朱祁钰懵懵懂懂。

    “此炉炼出来的铁,质量如何”朱祁钰问。

    “摧金断石,极为坚韧”

    “可是钢”朱祁钰问。

    “回皇爷的话,军器局里也用炒钢之法,用石头砌炉,以磁铁矿为燃料,萤石为助燃剂,将铁矿石还原到水滴状态的生铁,再把生铁炒成熟铁,反复炒制,便可成钢。”

    听完张六的话,朱祁钰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炼钢技术,这般先进了

    “可是皇爷,磁石难寻,铁石也紧缺,而且炒钢需要大量工匠共同协作,成本偏高,是以很少装备军中。”

    这个张六倒是有些见识。

    朱祁钰微微颔首“不合格的多不多”

    “若是炒钢的话,不合格的颇多,但都能重复利用。”张六道。

    “朕给你足够的工匠,足够的材料,你一天能打造出多少把刀来”朱祁钰问。

    “这个”

    张六粗略算了算,能打造上百把来。

    “不错。”

    朱祁钰笑道“朕若让你用废料,打造出一批农具来,可行”

    “只要有足够的铁矿石,小的什么都能打出来”

    朱祁钰对他很满意。

    他打算详细拆分军器局,下辖铁器科、木器科、兵甲科、弩箭科、盾牌科、马科、杂科七科,便让这个张六做个管事。

    他又详细了解了兵甲、弩箭等制作过程。

    但这些的基础,就是铁。

    “诸君”

    “朕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希冀”

    “是不是想从匠户,变成民户想让自己儿子参加科举啊”朱祁钰高声道。

    所有吓得跪下。

    “不必害怕,想就是想”

    “朕今天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这军器局里,朕只设掌印太监,其他官职皆由工匠担任”

    “朕也可赐你们民籍”

    “让你们的子孙,参加科举”

    一听这话,张六等人都傻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跟张大坚差不多。

    “朕说的不是虚话”

    “以三年为期,朕想看到大明军队全部装备着钢刀、钢甲,弓弩威力大后劲小易携带,盾牌竖起来,敌方弓箭射不穿”

    “朕的要求一点都不高”

    “铁矿石等原料不用尔等担心,钱粮也是内帑出了,朕只要看到成果”

    “三年之后,只要尔等完成朕之所愿,朕就赐尔等民籍”

    “非但赐籍,朕还会赐下符牌”

    “朕之符牌,可非一般人可赐的,饶是金忠、舒良等立下大功,也只是赐下一枚银符”

    冯孝端上来一只银符。

    “三年之后,朕会将此符,赐给你们当中,功劳最大的那个”

    “此符尚未正式颁发,颁发此符者,形同免死金牌,会将姓名、功绩镌刻其上,令其世代敬仰”

    哗

    工匠们惊呼出声。

    谁愿意当这匠户谁不愿意做官老爷呢

    “尔等对新军器局,满意吗”

    自然是非常满意,在太液池旁边,沾着圣上的龙气,岂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知道朕为何将军器局放在这里吗”

    “因为朕要提高匠户的地位”

    “你们挨着的就是宫墙,和朕、和阁部在一起办公,何其荣耀”

    “虽为匠户,却绝不低贱”

    朱祁钰扭头看向冯孝“将这句话写下来,刻在军器局墙上,让匠户们都看看,这是朕的态度”

    冯孝支吾,这话也太白了吧

    你写文言,匠户看得懂吗

    去找翰林院,润色润色,刻在墙上。

    “小的敢不效死命”张六嘭嘭磕头。

    “不要三分钟热血,做匠从艺,拼的是时间、是耐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朱祁钰话锋一转“朕等得,你们便做得,但绝不可偷奸耍滑、浪费时间”

    “朕对尔等厚待,绝非纵容”

    “若被朕知道,谁借机偷奸耍滑,拿朕的良言当做耳旁风,甚至手脚不干净者,一律诛九族”

    “你们应该都知道,朝臣被朕杀了多少”

    “朕劝尔等,千万不要用脖子碰刀子,吃亏的是你们”

    “小的们绝对不敢”张六等人瑟瑟发抖,连连磕头。

    又勉励万功几句,下令军器局打造一批农具出来,才打发走他们。

    “皇爷,您要是把匠户都放走了,以后谁来当工匠呢”冯孝着急。

    太祖为何设下户籍,不就是担心,有朝一日,老百姓日子过好了,都挤破脑袋去考科举,谁会做工匠的活儿呢

    朱祁钰喝了口茶,笑容盎然“那你说说,太祖时这些工匠从何而来”

    “多是罪臣家眷,以及漠北诸族的俘虏”

    冯孝明白了。

    其实朝堂真不缺工匠,先不说漠北,就说湖广、云贵,遍地都是土司,若造反的话,完全可以抓来做工匠啊,做几年汉化完毕了,再放出去做民籍。

    “皇爷圣明”冯孝跪在地上。

    “这次李震就抓了数千俘虏,押解入京,正好全部打入匠籍。”朱祁钰没说,这是对华夏苗裔,大可网开一面,等对待异族的时候,可就不是干几年就放出去了

    “奴婢遵旨”

    冯孝压低声音道“回皇爷的话,白圭、李实、朱英等人已经到了京畿,应该很快便能入京。”

    “到了京中便宣来,朕有话叮嘱。”

    朱祁钰溜达一会后,便开始批阅奏章。

    最近几天,奏章数量增多,多为长篇累牍,都是说些弊政的,贴黄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能把奏章送到他这里。

    他看得也头大。

    这大明,真是个四处漏风的屋子啊,想补,都不如一脚踹塌了舒坦。

    忽然,他眉头皱起来“不是说过了吗,打春陋习取缔了宛平县为何还打春了”

    “冯孝,宣刘吉进来”

    贴黄最后,标注上自己的名字。

    刘吉战战兢兢进来。

    “启禀陛下,这是宛平知县张芳昨日递上来的奏疏,说宛平县百姓认为不打春,今春不吉利,担心今年收成不佳,所以知县张芳无奈之下,只能打春,呈上来这道奏疏,也有请罪之意。”刘吉说道。

    “花了多少银子”

    “上面没有详细数目,微臣不知道”刘吉道。

    “哼”

    朱祁钰冷笑“百姓不同意,他张芳天天住在百姓家不成百姓有什么想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花了多少银子,又遮遮掩掩的,把朕当成司马衷吗何不食肉糜”

    刘吉低着头,不敢应答。

    “这张芳是哪年进士啊”朱祁钰语气一缓,实在没印象。

    “启禀陛下,此人乃正统十二年举人。”

    “举人当了京畿知县,不容易啊举主是谁啊”朱祁钰又问。

    “微臣不知。”

    朱祁钰看向冯孝,冯孝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是哪里人”

    “山东兖州府人”

    朱祁钰眼皮子一抬“山东的宣进宫里来朕亲自问他一问,百姓为何如此爱戴他,有什么心里话都跟他说呢”

    “刘吉,你亲自去传旨,也暂当几天宛平知县。”

    朱祁钰沉吟“朕给你御史之官,去宛平县查一查,这个张芳是什么来历也看看,宛平百姓,生活如何连夜就去,快些”

    “微臣遵旨”刘吉知道,皇帝要动手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连京畿的知县,都不听朕的命令,那更远的地方呢是不是也都照常打春了”

    “冯孝,河北巡按使在哪呢”朱祁钰又问。

    “奴婢不知,奴婢这去问都察院。”

    “直接下旨给都察院,让各地巡按使,查一查,哪些县城,不听朕之命令,还在打春查实后,禀报上来”

    朱祁钰目中寒光一现,有人找死,就别怪他无情了。

    他继续批阅奏疏。

    “启禀皇爷,巡抚年富的密揭传来”费宠小跑着进来。

    朱祁钰低着头,伸出手。

    费宠赶紧放在皇爷的手里。

    朱祁钰检查下封泥,才打开密揭。

    年富本来应该入京的,被临时调去宣镇,帮李秉分担压力来着。

    “这个年富”

    朱祁钰面露不满,竟然把于谦给弹劾了。

    他弹劾于谦专擅之罪;还弹劾分守太监韩允中饱私囊,和本地商贾来往过密等罪;又弹劾宣府参政、军中坐营等官员贪腐府库之罪。

    还说,宣镇非朝廷之宣镇,而是个别人之宣镇。

    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却说的很对。

    只是不合时宜。

    宣镇三战三败,当务之急是收拾军心,不可节外生枝才对。

    “其人过于刚直啊”

    朱祁钰对年富的弹劾十分不满。

    不过,年富有一个点说的很对,宣镇上下都烂了,包括杨信,都在贪污。

    但大明缺的是打胜仗的将军,哪有文臣武将不贪的,贪了就贪了,只要能办实事便可。

    “把尹直叫过来。”

    等尹直进来,朱祁钰把密揭给他看。

    “陛下,臣以为年巡抚句句属实,朝堂当清查宣镇”尹直跪在地上。

    朱祁钰皱眉。

    尹直却说“陛下,倘若中枢明知贪污,而视而不见,岂不助长了小人之风万一,那些商贾,擅自揣测中枢的深意呢”

    朱祁钰一愣。

    这尹直看得够透的,没错,那些商贾,说不定就等着看中枢什么举动呢

    那朕便迷惑尔等

    “传旨,赞扬年富忠直之举,叱责于谦、杨信等人,再派锦衣卫清查宣府”

    “陛下圣明”

    都是做做样子,名单已经出京了,估计很快就有动静了。

    他已经让东厂、锦衣卫随时准备,出发宣镇了。

    晚间。

    见了白圭、耿九畴等人。

    这些人陆陆续续入京的,朱祁钰逐个面授机宜。

    接连两天,他都在接见入京的官员。

    金忠和舒良碰面。

    两个人面带冷色,远不如在宫中时关系亲密。

    如今东厂发展得如火如荼,锦衣卫虽奋起直追,却不如东厂势力大。

    因为京中拓宽道路,强拆民宅时,东厂和锦衣卫没少爆发矛盾,几次甚至刀剑相向。

    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

    “舒公公,宣府的事,谁也容不得半点马虎,耽搁了皇爷的差事,谁也讨不到好去”

    金忠率先开口“咱家打算派心腹管尧带队,入驻宣镇。”

    舒良冷哼一声“皇爷的差事,咱家自然不敢怠慢,但是东厂和锦衣卫尿不到一壶里面去,各走各的,得到什么功劳,就各凭本事”

    “你敢违背皇爷旨意”金忠皱眉。

    “自是不敢的。”

    舒良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咱家只是不想让锦衣卫拖后腿”

    “你”

    金忠大恼。

    舒良不就是比他早放出宫的嘛才有了今日的权势

    若皇爷先放他金忠出宫,他金忠比他舒良强一万倍

    “好那便分头行动,你东厂也别掏我们锦衣卫的便宜”金忠气哼哼出了东厂。

    回到锦衣卫大发雷霆,告诉管尧,这次任务,一定要完成得漂亮

    被东厂压一头的滋味,实在难受

    “厂公,您和金公公关系如此之僵,恐怕不好吧”龚辉小心翼翼劝谏舒良。

    舒良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宣府有咱们的人,这次大功必然属于东厂,凭什么被锦衣卫分润了去”

    “有了东厂,锦衣卫根本就没必要存在了”舒良打发龚辉,快些带人出京,别被锦衣卫抢了先。

    京中的东厂、锦衣卫连夜出京。

    而远在宣府的于谦,已经收到由东厂送来的证人,以及拷问出来的名单。

    来宣镇近一个月了,于谦须发凌乱,颇有几分悲凉。

    他叫来杨信、蒋琬、朱仪等人商议。

    然后设下宴会,把宣府商贾齐聚一堂。

    以军粮不足,欲从宣府商贾手中买些粮食为名。

    在宣府经商的,多为晋商。

    别看京中的晋商被除名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倘若皇帝肯将家业还给晋商们,晋商肯定感恩戴德,反正每一家主脉、支脉一大堆,死了一支就死了一个对手,何不美哉

    经营粮商最大的当属张家、吴家、黄家三家。

    这张家就是张仁孝家族,平阳张氏。

    在宣府做主的叫张志怀,辈分比张仁孝、张仁礼兄弟还大了一辈儿。

    他一身儒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读书人,而非商贾呢。

    从京营大军入驻宣府后,他便有心结交于谦,以及京中勋贵,毕竟家中生意在京城很多。

    直到数日之前,得知家族被灭门,他第一反应是事露了,快逃吧。

    晋商三十多家,商量了半宿,决定送宣府第三场大败。

    就有了于谦第三败。

    今天,收到于谦的请帖,言辞恳切,想从商贾手中买粮。

    “早这般听话,不就完了吗”

    张志怀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但他喜欢读书,读书多的人都坏。

    他担心宴会有诈,自己不去,撺掇其他商人参加。

    十几家本地商贾,以吴兴领头,参加了这场宴会。

    于谦略有失望,都是些小商户。

    张、吴、黄三家主要人物都没出现,派个吴兴小虾米来参加。

    “元帅,不如末将率军,直接抓来就算了”杨信心急。

    他那场大败,让其极为耻辱。

    如今知道是商贾做主,迫不及待报仇。

    “不行,容易打草惊蛇。”

    于谦眸中寒光闪烁“他们担心军中有诈,所以不肯来到军中,这场宴会先这般,给他们些甜头,后日去城中设下宴会,本元帅亲自赴宴,看看谁不给本元帅面子”

    “元帅危险啊”蒋琬低声提醒。

    “怕什么的宣府尚在我军手中,没什么可怕的”

    于谦连败了两场,心里压着火呢。

    “诺”

    过了两日,于谦亲自在城中设宴,广邀本地商贾。

    请帖中恩威并施,逼他们前来。

    张志怀心中犹豫,打发家丁去探查,确定于谦没率军入城,真心诚意想和商贾做买卖,他才微微放心。

    为了自身安全,他带了二百多家丁,把酒楼围得水泄不通。

    不止他,宣府商贾,总共带了上千人。

    于谦等人身着便服,出现在醉仙楼上。

    “这些狗商贾,可真谨慎,四周都是他们的人”杨信骂骂咧咧。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从小在军中打滚,活脱一个混不吝,和蒋琬截然不同,蒋琬是儒将,杨信却十分粗鲁。

    但杨信同样身出名门,真论军中士卒的爱戴,还当属杨信。

    可此二人自小便打熬力气,都是猛汉。

    带的十几个扈从,也都是身强力壮之辈。

    “越怕越说明心中有鬼”

    于谦淡淡一笑,上了楼,青梅煮酒,细品慢饮。

    张志怀等人姗姗来迟。

    他反复确定,又派人去观察军营,发现大营里确实没有异动,又留下人看着城门,万一有大军入城,立刻禀报。

    自以为做到万无一失了。

    很快,便觥筹交错起来。

    “于少傅,您当真是天下楷模”张志怀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抛。

    于谦脸色平淡“张先生也是老当益壮,如此年纪尚在外奔波,难怪生意做的如此之大。”

    “不敢不敢。”张志怀笑逐颜开。

    读书人心眼就是多,他虽然捧着于谦,却分心听着门外,他吩咐过家丁了,倘若有大军进城,便敲门为号。

    酒过三巡。

    于谦忽然看向张志怀“张先生总外门外看什么呢”

    “担心本元帅摔杯为号刀斧手冲上来,将诸位砍杀”于谦倏地笑起来。

    本来还热烈的场面,忽然一僵。

    有几个商贾,尚且举着酒杯,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手一抖,酒洒在菜上。

    “于、于少傅,您此言何意啊”张志怀心中惴惴。

    “就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干嘛”于谦轻笑。

    杨信和蒋琬可勾了勾嘴角,从来没见过于少傅开玩笑,真没想到,于少傅也愿意逗人玩。

    “没、没紧张啊”

    张志怀尴尬笑笑“在下敬于少傅一杯”

    他赶紧倒了杯酒,但手哆嗦,酒倒不进杯子里,不断往外面溢。

    于谦抓住他的手。

    张志怀更是浑身一抖,酒壶差点丢出去。

    “怕什么呀”于谦握住他的手,张志怀想抽回去,却意外发现,于谦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大得惊人根本抽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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