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軏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常德撇嘴冷笑“陛下表面和本宫姐弟情深,实则派人监视本宫。”
“陛下以亲情为手段,蝇营狗苟,鼠甘腐物,势必众叛亲离”
“要杀要剐,随你,本宫这就去见父皇,找父皇评评理”
好手段啊
本来常德已经和朕关系缓解,好好演一场姐弟情深的好戏,给天下诸王看看。
结果,张軏凭空出现,巧妙地毁掉这一切。
“你配入太庙吗”朱祁钰瞅着她。
常德不说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能入太庙”朱祁钰压低声音嘶吼,气得不行。
常德不甘示弱“本宫也是先帝亲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太庙准许妇人进入吗”
“张嘴父皇、闭嘴父皇,伱这般搅扰父皇在天之灵”
“你心里能安吗”
“让父皇作何想法”
“啊”朱祁钰暴怒。
“本宫就让父皇看看,他的儿子是怎么对待本宫的”常德毫不认输。
方瑛和白圭真的想去死。
天家机密,事关天家颜面啊
他们都听到了,等皇帝追究起来,会是什么下场
“你可真够孝顺的啊,常德”
“父皇那般宠爱你,崩逝后却还不得安宁”
“好啊你”
“父皇若是看到你这般不孝,早就掐死你了”
朱祁钰胸腔起伏“朕要不是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直接把你五马分尸”
“本宫不怕死”
常德硬气的话没说完,朱祁钰拿出密奏,砸在她的脸上
“不怕死亏你说得出来”
朱祁钰低声嘶吼“看看这就是你做得好事”
常德相信张軏。
张軏告诉她,鞑靼来袭,京中空虚,而南方士人不满皇帝强迁孔氏,山东、宣镇都不平静。
此时,正是朱祁钰最虚弱的时候。
恰逢天下诸王入京,皇帝的心思都在藩王身上,会放松对漠北王的管制。
他已经准备好了人马,随时都能攻入皇城,扶漠北王登基
常德却感觉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本不想答应的,但张軏给她的信笺里说,已经箭在弦上,不能再等了。
她选择相信张軏
所以,当她得知皇帝派人跟踪她,已经抓了常琇、龙闰时,她就知道,事态不可逆转了。
她想陪着张軏,做一对亡命鸳鸯。
当年他俩的婚事,父皇便不同意,如今薛桓死了,他也孑然一身,那就做亡命夫妻吧。
可是
皇帝甩给她的密奏,却是张軏逃走了
常德反复看了两遍,却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他逃不了的,用不了几个时辰,他就会被抓住”
朱祁钰俯视着她“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觉得他来找你,真是为了什么迎立漠北王”
“糊弄鬼呢”
“张軏的心腹还有吗”
“你觉得他真有所谓的兵马,攻打宫城吗”
“哼,常德,你太天真了”
“从你出宫的那一刻开始,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张軏虽然没有出现,但他只要敢露头,就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常德你说说,漠北王在位时,有这般统治力吗”
“没有”
“他拿个锤子造反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他在骗你呢蠢货”
“朕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蠢呢”
“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朕”
“甚至,把造反堂而皇之的写在纸上,这是造反啊,还是小孩子过家家啊”
“好好的公主,你不愿意当,非要去当什么反贼”
“事发了,跟朕嚷着要杀了你,去见父皇,你说父皇知道你造反,会不会也把你杀了”
“你这脑子里都是屎吗”
朱祁钰使劲戳她的头,语气稍缓
“朕苦心造诣,让天家尽量和睦起来。”
“一切你都看在眼里。”
“之前还愿意和朕和睦。”
“可你闻听他的消息,就变了立刻就变了”
“他向来看不得朕好,暗中使坏,让朱家分崩离析让朕颜面扫地”
“你不知道吗”
“你知道心知肚明”
“可你为了他,还是愿意和朕作对”
朱祁钰笑了起来“这回好了,你也被利用了被当个傻子一样利用了”
“利用完你,就把你扔了蠢货”
“脑子都被狗吃了”
朱祁钰语气陡厉,盯着常德。
常德汗如雨下,完全被惊呆了。
可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仿佛是设计好的
“怎么不继续要死要活的呢”
“怎么不把先帝搬出来了呢”
“怎么不说话了呢”
“常德,你不是叫得很凶吗”
朱祁钰语气愈发缓和“哼,你的牙尖嘴利,只能吓唬吓唬朕罢了”
“因为朕是你的亲弟弟”
“是你的家人”
“你犯了错,朕能罚你、能打你,唯独不能杀你”
“因为你是朕的亲姐姐”
“朕唯一还在世上的亲姐姐”
“张軏呢”
“不过你生命中的过客罢了,你们过去的事,朕给你留着脸,不想再提”
“可你,三番五次,为了他,和朕作对”
“在你心里,可有朕这个亲弟弟”
朱祁钰使劲戳常德的头“朕问你,你心里,有朕这个弟弟吗”
常德哭得更凶了。
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些话,都是张軏教的,按理说她不敢说的,偏偏被张軏使了迷魂汤,为了他什么都肯做
可张軏却抛弃了她
她的心,在碎裂
以前,她怨怼先帝,怨怼过陛下,认为是他们,阻拦了他们的爱情。
现在发现,她才是个大笑话。
“陛下”
“你刚才一口一个本宫,一口一个以亲情为刀,戳朕的心啊。”
朱祁钰摆了摆手“朕这个弟弟,在你心里,没有丝毫地位。”
“朕对你的一腔爱护之心,却不如张軏的一句甜言蜜语”
慢慢的,他站起来。
语气悲凉“朕杀了很多人,朱见济死了,寿康死了,是上天在报应朕”
“朕什么都没了,想弥补都没机会”
“如今,朕想要善待自己的亲人,要关爱兄长,友善姐姐,孝顺嫡母。”
“可你们视朕如仇寇”
“好,朕忍了”
“朕是族长,这个家里家人犯了错误,朕要宽怀、要忍让、要教导,这是朕的职责”
“朕不追究,也不在意”
“这些年,朕向来刚愎自用,以杀止杀,方有今日众叛亲离之感”
“他日地下相见,先帝骂朕,朕要受着;”
“漠北王怨朕,朕要受着;”
“你常德恨朕,朕也只能承受”
“要骂、要怨、要恨,全都冲着朕来吧”
朱祁钰眼角含泪,慢慢转过身体,仰望漆黑的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传旨,英国公张懋窝藏钦犯,处死”
“收回英国公爵位、世券、府邸,其家族迁入朝阳城,封门,无诏不得探望”
“再传旨,钦犯张軏嫡子张瑾,凌迟”
“涉嫌张軏案的一干人犯,全部凌迟,夷三族”
朱祁钰慢慢转过身体,面容冰冷至极“传旨”
却迟迟没有下文。
只是看着泪如雨下的常德。
“罢了,公主的罪,由朕来承担”
朱祁钰咬牙道“常德,这是朕最后一次为你做事了。”
“若有下次,朕有你的亲情,恩断情绝”
“去吧。”
常德欲言又止。
“走,不要逼朕改变主意”
朱祁钰闭上眼睛,怒吼“朕不想看到你”
呜呜
常德痛哭,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个头。
东边的太阳刺破黑云,射出耀眼的光芒,天边蒙蒙发亮,天亮了
朱祁钰慢慢睁开眼睛,眼角含泪“白圭,你说朕袒护公主,是否过分了”
“陛下眷恋天家亲情,乃是天下人之福”白圭恭恭敬敬磕头。
他有点明白了。
这出戏,是演给他们看的。
皇帝想要孝名,要亲情遮掩强迁孔氏的恶名。
所以才不许他们离宫,在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场皇帝宽赦公主的好戏,赚足了眼泪。
“朕能杀张軏,能杀张懋,能杀天下人”
“唯独杀不了公主啊。”
“朕只有一个姐姐了,朕也是人,也有血脉亲情啊。”
“只能愧对天下人了,是朕的罪”
朱祁钰眼角滑泪,演技满分。
“陛下厚待公主,恰恰说明天家绝非外面所传的无情,陛下仁厚之名,必然广泛传于民间”
方瑛磕头道“若陛下再宽厚张懋,势必会有好名声。”
朱祁钰瞳孔微缩,方瑛也是英国公一脉的人
“陛下,英国公一脉,最大的靠山是爵位,陛下因罪夺爵,已经令英国公府这座的大山倒塌了。”
“微臣劝谏陛下,是为了陛下名声着想。”
“一个张懋,改变不了局势。”
“而且英国公府之前遭受重创,势力远不如从前。”
“故英国公有二子,若张懋死了,需要有残疾的张忠出面应酬,微臣以为过于残忍。”
方瑛婉转地告诉皇帝。
英国公府张忠和张懋也在斗,若是杀了张懋,张忠渔翁得利,未必会听您的话了。
而且,英国公府势力不如从前,在没有找到替代者之前,不能把英国公一脉打落神坛。
朱祁钰略微沉吟“便依了你的所请,放过张懋吧,但活罪难饶,着内官抽一百鞭子”
你张懋不是骂张忠是残废嘛
这一百鞭子下去,你也好不到哪去了。
残废对残废,英国公府终究剩下一个花架子了,未来可用谁替代呢
方瑛范广还是于谦呢
“让二位看到了天家家丑,朕这个皇帝当得不好,族长也没当好,让诸卿笑话了。”
朱祁钰摆摆手“都起来吧,去军机处歇歇,便上早朝吧。”
方瑛和白圭谢恩。
二人都明白了,皇帝要借他们的嘴,把仁善的名声传出去。
张軏所谓的造反,难道不是皇帝炮制的好戏
怎么看都觉得像。
张軏假死脱身,皇帝真就一点都没察觉吗
张軏回京,搅起风波,怎么看都是在助力皇帝。
实在太诡异了。
但两个人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进军机处睡觉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进了内宫,朱祁钰开始锻炼身体。
时辰差不多了,开始用饭,然后上朝。
“朕又做梦了”
议事结束时,朱祁钰说了一遍昨晚的梦,金色的果实,象征着穷苦人能填饱肚子,群臣就当听个神话故事。
“去南宫。”
朱祁钰乘坐御辇出宫。
南宫被焊死的大门,缓缓开启。
武骧左卫和羽林左卫护驾。
于冕和陈韶,一左一右,亦步亦趋。
朱祁钰走进南宫,许感扑过来跪在地上,请圣躬安。
“朕安,漠北王在哪呢”
朱祁钰没心情欣赏花花草草,他对南宫也没什么感情,被拥簇着进了正殿。
“漠北王还不迎圣驾”许感公鸭嗓喊起来。
坐在正厅里的朱祁镇,神情复杂。
他万没想到,朱祁钰敢来南宫
不是说,王不见王,帝不见帝吗
朱祁镇慢慢站起来,粗糙地拱了拱手,便重新坐起来,歪过头去,像极了受气的孩子。
许感还要说话,朱祁钰摆摆手“漠北王心情不佳”
废话,朕的皇位被你抢走了,心情能好
朱祁镇不说话。
“正好,朕的心情也不好。”
朱祁钰叹了口气“这南宫还不错,起码比东华门强啊,漠北王知道,修缮皇宫要花多少钱吗”
朱祁镇不说话。
“差不多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啊,花得朕这个心疼啊。”
朱祁镇还不说话。
“早膳用了什么身体可还好”朱祁钰又问。
朱祁镇还是不说话。
你抢了朕的皇位,却来惺惺作态,干什么朕需要你的怜悯吗
“手上的伤好了吗”
朱祁钰又问“朕伤了你,天家的亲情也彻底断绝了,朕想弥补,却弥补不了了。”
“漠北王不愿意和朕说话。”
“那朕就跟你说说吧,不知何时,天家兄弟变得势同水火,如此陌生。”
“张軏被抓到了。”
“他招认了,从宣镇假死脱身,是你授意的。”
“然后又诓骗常德,以常德为宫中眼线。”
“试图二次夺门,迎立你为帝”
朱祁镇越听脸色越变,疾声道“朕不知道”
忽然,朱祁钰目光一寒“你自称什么”
“本、本王”朱祁镇被朱祁钰的眼神吓到了。
“你是漠北王,不是太上皇,懂吗”朱祁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冰冷。
朱祁镇傻傻地点头。
可偏偏,他坐着,皇帝站着。
站着的人反而威势更足。
朱祁钰勾勾手指,朱祁镇就明白了,赶紧站了起来。
朱祁钰坐在主位上。
朱祁镇站着。
这才是皇帝和藩王,才该有的规矩。
可藩王觐见,不该跪着吗
朕从前是郕王时,便经常跪着见君,就是跪着见你,漠北王,你忘了吗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朱祁镇不由得浑身一颤,那种被支配的恐惧油然而生,他惊恐地退后几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人,跪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才是藩王的规矩嘛。
“你第一次造反,朕放过了你。”
“可第二次造反,朕该放过你吗”
朱祁钰盯着他“换做是你,你会放过朕吗”
“陛下,朕本、小王不曾造反张軏所做一切,跟小王无关”朱祁镇嚎啕大哭。
好好的太上皇,被贬为了漠北王
张軏一造反,漠北王全家都可能遭殃。
他不是太上皇了
皇帝也不是以前的皇帝了,他没法复辟登基了
但他不愿意放弃太上皇的自尊。
“你和张軏各执一词,朕也不知道该信谁。”
朱祁钰幽幽道“来人,把张軏带进来。”
很快,张軏如死狗一样,被拖了进来。
朱祁镇瞪大眼眸,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死
张軏人黑了也瘦了,脸上多了很多风霜,跪在南宫的正殿里,也觉得唏嘘。
三个月前,他和太上皇意气风发,攻打东华门,试图君临天下。
三个月过去。
太上皇成了漠北王,他堂堂勋贵之首,英国公府的执掌者,变成了丧家之犬。
同样跪在皇帝的面前,多么好笑啊。
“张軏,漠北王和你的供词不一样啊,你说朕该信谁呢”朱祁钰笑着问。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朱祁镇有点慌,他以为皇帝只是作为胜利者,嘲笑他这个失败者的呢。
却不想,皇帝是来杀他的
张軏何其聪明,此刻才咂摸明白,皇帝是想让他去咬漠北王。
所以没杀张懋,是给张家一丝希望。
让张家、让勋贵彻底和漠北王做切割。
张軏抬头看了眼皇帝。
他一点都看不透皇帝了。
他隐隐猜测,从他自宣镇潜回京城开始,就被厂卫的人监视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皇帝在借用他的手做而已
这一点,他被送到锦衣卫诏狱里,他就想明白了。
他根本就没有造反的能力,谈何造反啊
而且,尚有两军三万人在京,他为什么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反呢
怎么不等方瑛、项忠出京了,再造反呢
那个时候京中才最空虚。
但是,皇帝需要他造反,需要在大军在京时,清洗京中,让京中各大势力听话,消除后顾之忧。
所以,模仿他笔迹的一张信笺,送入了宫中,送到了常德的手中。
他手中仅剩不多的亲信,被调动起来,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刀尖上跳舞,做着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这里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沛公不是常德,而是漠北王
敲打清楚漠北王,让漠北王老老实实,为皇帝所用。
好大的一盘棋啊
张軏自认聪明,却一直都没参透其中韵味。
真正的棋手是皇帝。
棋子是张軏,更可悲的是,这枚棋子,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入局了,如提线木偶一般,完成所有的事,最后被踢出局。。
“微臣诓骗了陛下,请陛下恕罪”张軏承担下来了。
他不想牵连漠北王,更不敢忤逆陛下,张家还有人活着呢,若是不听话,张家就会被斩尽杀绝
这才是皇帝放过张懋一命的真正原因
闻言,朱祁镇松了口气
朱祁钰眼眸一阴,倏地笑道“看来漠北王对朕是还是忠心的,是不是啊,漠北王”
“回陛下,小王对陛下忠心耿耿”朱祁镇咬牙切齿。
朱祁钰不理会他的语气,又问他“朕封你做漠北王,满不满意”
“回陛下,小王满意”
“嗯,算是有孝心的。”
朱祁钰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既然漠北王对封号满意,对封地满意,对朕也满意”
“而张軏又污蔑漠北王造反,不如给漠北王一个以正视听的机会。”
“拿刀来,让漠北王,亲自斩首张軏”
话音方落。
朱祁镇猛地瞪大眼睛,皇帝让他亲自斩杀自己的亲信
那以后,谁还会为他效力了
这一刀,杀的不是张軏,而是他的根基
“怎么漠北王顾念主仆之情”朱祁钰问。
“陛下,张軏毕竟曾为小王效忠一场,小王优柔寡断,又重旧情,敢情陛下请他人持刀”朱祁镇咬着牙说。
他把姿态放得十分之低
就是想残存最后一丝希望。
那些曾经他的铁杆,也许还会支持他。
“好一个优柔寡断、顾念旧情啊”
朱祁钰笑道“朕听说,也先把妹妹嫁给了你,还生了个孩子,有吗”
“此乃胡说绝对没有”朱祁镇脸色瞬变,他绝不承认。
“朕听说,你许诺很多瓦剌贵族,回国后敕封他们为王,有吗”朱祁钰又问。
“绝对没有”朱祁镇快要尿出来了。
“徐有贞说过,你允诺他很多东西,这总该有了吧”朱祁钰又问。
朱祁镇有点后悔了
不该为了张軏,而牵扯出这么多话题来
“怎么不回答了”
朱祁钰撇嘴冷笑“许彬呢朕不是把他阉了,送到南宫伺候你来了吗”
殿外走过来一个老太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啊”
朱祁钰乐了“伺候故主的滋味不好受”
“微、奴婢是陛下的忠臣啊”许彬老泪纵横。
“哈哈哈”
朱祁钰放声大笑“漠北王,听见没有你的铁杆,竟然说是朕的忠臣,好不好笑”
“许彬,你说,夺门之时,漠北王承诺了徐有贞什么啊承诺了石亨、孙镗、刘永成、张軏什么啊”
许彬不敢说话。
朱祁镇的脸越来越白。
啪
朱祁钰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好一个优柔寡断,顾念旧情”
“要不是你优柔寡断,会有土木堡之败吗”
“要不是你怕死,会让大明跪下吗”
“要不是你是个废物,这江山会风雨飘摇吗”
“现在,朕给你一个洗白的机会,你尚且不知道珍惜。”
“居然回复朕一句优柔寡断”
“那朕就让你自食其果”
“来人,凌迟张軏就在这,让他看着”
朱祁钰目光如刀。
朱祁镇被打蒙了。
刀刃落在张軏的身上,剧痛之下,张軏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疼,就不该帮漠北王扛事了,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朱祁镇更怂,死死闭上眼睛。
“陛下,臣有话说”张軏好似是后悔了。
“朕不听堵上他的嘴”
朱祁钰懒得看他,在他眼里,张軏,不过是过河的卒子罢了,敲动漠北王的一颗棋子而已。
朕用你时,你是诸葛亮,不用你时,你便是死人了。
他盯着朱祁镇,厉喝道
“撑开他的眼睛,让他看着”
“他不是顾念旧情吗”
“不是想维护勋臣吗”
“想抓住勋臣的心,想二次夺门,想将朕这个皇帝推翻,他再次君临天下吗”
“好,那就承受这个残酷吧”
朱祁钰就盯着凌迟场景,眼珠都不动一下“朱祁镇,你以为当皇帝,就是你那般享受好逸恶劳吗”
“你以为,这江山在你手上,尊瓦剌、鞑靼,惧怕安南、倭寇,就能一劳永逸了吗”
“你以为,让司礼监和内阁斗法,就能维护住皇权了吗”
“错”
“皇帝是大明的脊梁”
“这江山,是朕在撑着”
“皇帝跪下,大明就会跪下”
“皇帝软弱,大明就会软弱”
“你以为每天养马、斗蛐蛐,天下就能大治了”
“你以为把权力交给内阁和司礼监,皇位就坐得稳了”
“错”
“你任命的那些官员,全都是贪官污吏”
“这江山,快被他们祸害完了”
朱祁钰大吼“把他的眼睛扒开,让他看着”
“晕了就用石头敲头,不准晕,就看着也不许吐吐了就吃进去”
“堂堂皇帝,这个有什么可怕的”
“你怕了,大明就会怕天下百姓就会怕”
“什么都害怕,当什么皇帝”
“朕要为大明立心、立胆、立魄,重塑金身”
“可你呢”
“就想当个窝囊皇帝,就想坐在金銮殿上当个应声虫,就想被天下百官关在笼子里当个吉祥物”
“有意思吗”
“换做朕是你,干脆抹脖子自杀算了”
“可你不会的,朕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你在漠北大营,给瓦剌人跪下了,承诺瓦剌很多金银财宝,朕都知道”
“可你所有的承诺,都是一场空”
“也先死了”
“但博罗的脑袋还在”
“来人,呈上来,朕今日用博罗的头,和漠北王对饮”
说着,太监将制好的酒器呈上来。
“啊啊啊”朱祁镇快要疯了,崩溃大叫。
他的叫声,比受刑的张軏叫声还惨。
朱祁镇刚刚闭上眼睛,太监就敲他的头,朱祁镇刚要吐,太监就往死里按住他的嘴,让他吞回去
张軏被凌迟,他朱祁镇反而快被折磨死了。
“不、不要了朕不要那皇位了,让给你,让给你了求求你,放过朕吧,放过朕吧”
朱祁镇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让”
朱祁钰没计较称呼问题,端起酒器,欣赏道“漠北王,这皇位,自始至终都不是你让给朕的”
“而是你是个废物,被瓦剌抓住俘虏了”
“天下百官,乃至皇太后推举朕登基为帝的”
“朕才是天下最正统的皇帝”
“无可置疑无可指摘”
“如果你硬气一点,兵败被俘时,吊死在歪脖子树上,这江山就是太子的”
“朕也绝不会抢因为你的硬气,值得皇位传承”
“可你没有”
“你屈辱地活着,像一条狗一样,对着瓦剌人摇尾乞怜”
“你连做汉人都不配”
“何况是皇帝了”
朱祁钰忽然大吼,从椅子上走过来,嘶吼道“谈何让”
“看到没有”
他把酒器放在朱祁镇的眼前。
朱祁镇被吓到了,这酒器好像是头骨
他、他也太残忍了
“没错,这是也先的儿子博罗的脑袋”
“你应该见过博罗吧”
“看看,像不像”
朱祁钰怪笑道“放心,也先是死了,等朕去漠北时,会找到也先的墓,把也先挖出来,再把阿失抓来,让他们父子三人团聚”
“到时候,朕会把三个酒器送给你,让你好好欣赏。”
“甚至,做你的陪葬品,让他们日日夜夜陪伴着你”
“啊”朱祁镇惨叫。
因为朱祁钰把酒器贴在他的脸上。
朱祁镇吓得跳起来“不要,朕不要小王不要微臣不要陛下,放过微臣吧”
他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这玩意太恐怖了
“微臣什么都不要了,漠北王的封号也不要了,就想好好活着,活着别折磨微臣了”
朱祁镇崩溃大哭。
“懦夫”
“你也是父皇的儿子,是太祖、太宗的曾孙”
“曾经也是大明的皇帝”
“怎么如此懦弱呢”
“朱祁镇,若你刚才说,愿意追随朕去横扫漠北,朕都敢放你出南宫,让做个真真正正的亲王”
“以后,朕亲征漠北,一定会带着你去的”
“到时候,也先的墓,就让你挖”
“男人的仇,要亲手报才痛快”
朱祁钰盯着他“站起来,朱祁镇,朕让你站起来”
“不、不,我就想活着,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呜呜呜”朱祁镇嚎啕大哭。
“废物废物”朱祁钰爆喝。
返回到主位上去。
举起酒器“斟酒。”
“这”冯孝担心皇帝的身体。
“无妨,一杯酒而已”
朱祁钰让冯孝取御酒,倒满酒器,然后喝了一口,递给朱祁镇“喝掉”
“不、不,这、这是”朱祁镇疯狂摇头,想说这玩意暴戾,却又不敢说出口
“喝”朱祁钰不分由说,让人直接往他嘴里面灌。
朱祁镇喝完酒,哭得更凶了。
想吐,却不敢吐。
“废物”
“微臣就是废物,远不及陛下,求陛下放过微臣吧”朱祁镇竟然嘭嘭磕头。
他把太上皇的尊严全都丢掉了。
所剩的只是求活罢了。
可这是装的,还是真的呢
朱祁钰让人收了酒器,冷笑道“漠北王,朕给过你很多机会的。”
“你完全可以走出南宫,和真正的亲王一样。”
“甚至,朕可以允你参与朝政,做宗人府的宗长,为朕掌控天下皇族,享受亲王大权”
“不、不,我就想活着”朱祁镇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
他哭得令人实在烦躁,朱祁钰挥挥手,让人把张軏拖出去。
“你是朕的亲兄长,你的子女,都会获封亲王的。”
“封地他们随便挑,朕都允了。”
“如何”
朱祁钰总觉得朱祁镇在装,在保命。
朱祁镇爬起来“陛下,微臣的儿子不求封地,能在京中活着,就足够了”
装的
果然是装的
若是真崩溃了,该挑选封地才对啊,毕竟人心都是贪婪的,怎么可能说出如此条理清晰的话呢
还知道避嫌,真是聪明。
“怎么朕这个皇帝,如此不慈连自己的亲侄子,也容不下吗”朱祁钰语气一暗。
“没、没有”
朱祁镇赶紧摇头“孩子们还小,未到就藩的年纪,请陛下慢慢斟酌,微臣没有异议。”
装的,就是装的。
朱祁钰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漠北王城府如此之深。
当过皇帝就是不一样。
“传旨,漠北王手刃张軏,护驾有功,擢封荣王朱见潾为漠北王世子,朱见澍为秀王、朱见泽为崇王、朱见浚为吉王。”
朱祁镇瞪圆眼睛
皇帝就是要让他和勋臣做切割,不准他再有任何羽翼,宁愿一口气封了三个王。
皆是亲王。
按照漠北王的规格,他的儿子应该是郡王,在他的封地内划分一块地为郡王。
可直接封亲王,还要挑选新封地的。
皇帝这是在传递信号,听朕的,有好处。
若不听,有你受的。
“微臣替臣子,谢陛下隆恩”朱祁镇跪在地上。
“朕听说钱王妃有了身孕”朱祁钰话锋一转。
朱祁镇打了个寒颤,迟迟等不到皇帝下一句话,只能请钱王妃出来朝拜陛下。
南宫没多大,皇帝驾临,一干夫人、妾室及子女都跪在殿外。
钱王妃和万夫人因为有了身孕,被特许养胎。
很快,钱王妃进来。
她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后,每日细心养胎,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参见陛下”钱王妃语气没有之前那般尖锐。
有了孩子后,竟变得柔和很多。
“王妃怀有身孕,朕本不便打扰,但朕要收回皇后宝印、金册。”
“之前朕派尚宫局女官来收,王妃说身体不适,便迟迟尚未交还。”
“今日便一并拿还给朕。”
“尚宫局的女官也不便叨扰,王妃安心养胎便是。”
朱祁钰直截了当。
钱王妃可不识抬举,凤印、金册迟迟不交还,显然还想霸着皇后的位子。
“臣妾知错”钱王妃不敢怠慢,让宫娥去取。
“王妃毕竟是朕的皇嫂。”
“往日对朕多有照拂。”
“朕也不想彻底没了亲戚,只不过国有国法,宫有宫规。”
“王妃意下如何”
朱祁钰笑道。
钱王妃抬头看了他一眼,独眼中的皇帝,笑里藏刀,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郕王了,也不是那个初登大宝,做事急切的景泰皇帝了。
而是今天这样一个仪态威严,处事有度,心思深邃的景泰帝了。
“臣妾不敢有异议。”
“当年之事,便如清风一般,过去便过去吧。”
“如今臣妾只想着,和漠北王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求陛下网开一面”
钱王妃磕了个头。
朱祁钰听出来了,钱王妃的意思是说,你不祸害我们夫妇,我们夫妇也不给你惹祸。
否则,我们必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一块硬骨头啊,真是令人讨厌。
“退下吧。”朱祁钰懒得理她。
但钱王妃一动不动。
朱祁镇不断给她使眼色,你个蠢物,总一副别人欠你的模样,却不知,皇帝根本就不吃这套
本王花了多少眼泪,让得到这一切
却要毁在你的手里
“陛下莫要和妇人置气。”
朱祁镇赶紧赔笑“王妃,下去吧,照料好胎儿,才是你当务之重”
钱王妃满脸不敢,悻悻离开。
但是,朱祁镇却盯着她的肚子,想到了什么。
朱祁钰被她弄得十分扫兴,也站了起来“朕看漠北王身体也不太好,就让许感在身边伺候几天。”
“等到了端午,朕把你接去宫中,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如何”
朱祁镇感动叩头“陛下宽厚为怀,微臣感激不已。”
假的
朱祁钰扶起他“许感,好好伺候漠北王,朕回宫了。”
“恭送陛下”朱祁镇目光闪烁,像是在想什么。
走到一半,朱祁钰忽然停下“漠北王,常德犯了错,和张軏私自联系。”
“但朕没处置她。”
“她和你一样,都是朕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的亲人了。”
“朕会善待她的。”
闻言,朱祁镇神色一凛。
这是敲打,让他引以为戒
出了南宫,朱祁钰低头跟冯孝说“交代许感,寸步不移,南宫任何人,必须都在监视下,绝不可与外界产生丁点联系”
登上御辇,朱祁钰面露思考。
朱祁镇也是影帝啊。
差点蒙骗了朕呢。
回到宫里,他没进勤政殿,直接进了乾清宫,暂时不去勤政殿处置政务了。
“皇爷,又有王爷入京,宗人府住不下了。”谷有之进来禀报。
“内城不是有很多宅子吗收拾几处出来,安顿诸王,让厂卫盯紧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继续催还没入京的诸王,三日后端午,后天朕便要见到他们”
“让项忠领军出京,迎一迎诸王”
“令陈豫快速整军,然后开赴山东,接替于谦。”
朱祁钰打开锦衣卫传来的第五道密报。
是张軏交代的。
张軏在宣镇,和鞑靼的准噶尔部的阿失达成协议,引准噶尔部为外援,割让宣镇以西,所有疆域。
“宣镇和河套压力很大啊”
朱祁钰举棋不定,京中已经无兵可派了,总不能把河南备操军派出去吧,那是威慑天下诸王用的。
削藩之前,不能动。
京中还在征募大军,是用来重建京营的,而不是奔赴边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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