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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坐在周王身上,抡鞭子抽天下诸王!
    乾清宫。

    音乐悠扬,轻歌曼舞。

    数十位亲王、辈分高的郡王,坐在正座上,周围由重臣陪同。

    而辈分小的郡王,则在殿外。

    太监宫女在殿内外穿梭。

    有趣的是,近支亲王坐在上位,远支的亲王按辈分排序,阁部重臣全都作陪。

    大热的天,一个个都穿着冕服,浑身都是汗水。

    坐在上首的朱祁钰,看着这些亲戚,脸上挂着笑容。

    “诸卿,今天虽不是家宴,但也没有外人,这些朝臣都是朕的肱骨重臣,大家无须拘束,都放开玩”

    朱祁钰举起酒杯,杯中水一饮而尽。

    “谢陛下”郑王朱瞻埈最识趣。

    他第一个来,又是皇帝的亲叔叔,给足了皇帝面子。

    朱祁钰微微颔首,示意他落座。

    气氛有些沉闷。

    但诸王都放不开,坐在上首的郑王朱瞻埈、荆王朱祁镐、淮王朱祁铨、赵王朱祁鎡。

    依次坐着二十余位亲王。

    胡濙坐在上首作陪,张凤、王伟等人依次陪同诸王。

    外面的郡王,则没有重臣陪同,相对而言,他们在殿外,也自在一些,就是蚊子多,宫女太监都不愿意伺候他们。

    郡王也不敢造次,在封地里他们作威作福,在宫中,普通的女官都瞧不起他们。

    “微臣请贺陛下”郑王举杯,巴结皇帝。

    “王叔,不必见外,王叔是看着朕长大的,何必这般客气呢”朱祁钰笑道。

    郑王却出列,跪在大殿中央,高声道“君是君,臣是臣,哪来亲戚之说”

    朱祁钰眼睛一亮,慢慢站起来,走下台阶,亲手扶起郑王。

    “王叔,朕虽是天子,却也是诸位叔伯兄弟的血脉亲戚”

    “王叔请落座”

    “今日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诸位笑起来、乐起来、开心起来。”

    朱祁钰环顾诸王,笑问“怎么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啊是路途遥远,太过劳累了吗”

    “臣等不敢。”宁王朱奠培高声道。

    “是对酒菜不满意”朱祁钰问。

    “酒菜甚好。”楚王朱季埱小声回禀。

    “那是何事啊”

    “为何闷闷不乐”

    “今日是家宴,朕与你们只叙天伦亲情,不说其他”

    “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必忌讳,朕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朱祁钰皱眉“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诸王看向蜀王朱悦菼和鲁王朱肇煇等几个年长亲王。

    让他们出头。

    朱肇煇轻咳一声,站出来道“请问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鲁王叔祖,何为真话何为假话”

    朱肇煇是和朱祁钰祖父洪熙皇帝一辈的。

    “陛下,假话就是臣等一路风尘仆仆,十分疲累,自然无甚兴致。”朱肇煇目光闪烁。

    皇帝清理山东,那于谦派人把鲁王府堵在王府内,开始查账,凡是不是钦封的土地,强制收回,导致鲁王府内怨声载道。

    山东境内钦封的鲁系郡王,也都恨透了于谦。

    他入京,是请陛下给他一个说法的

    “真话呢”朱祁钰转过头,盯着他。

    朱肇煇走出案几,跪在地上“陛下欲杀光朱家子孙吗”

    这话掷地有声。

    觥筹交错的气氛登时一窒,连歌舞声都停下了。

    殿外的诸王纷纷探头进来看。

    殿内的诸王,则走出案几,跪在地上。

    朱祁钰环顾四周,缓缓开口“诸位叔伯兄弟,都是这样想的吗”

    “认为朕诏天下诸王入京,是为了杀戮诸王吗”

    没人回答。

    其实就是默认。

    “哈哈哈”

    “朕若要杀人,何须那般麻烦”

    “一道圣旨下去,你们敢造反吗王府护卫,敢跟随你们造反吗伱们振臂一呼,有用吗”

    “朕想杀谁便杀谁”

    “何须这般麻烦,强征强令,诏尔等入京”

    朱祁钰厉喝“有这样想法的,脑袋里面装的是屎吗”

    “臣等知罪”鲁王等附和。

    心里却都松了口气。

    宁王朱奠培却暗戳戳问了一句“既是家宴,太上皇为何没来”

    胡濙瞳孔一缩,这宁王脑袋有坑吗

    真以为皇帝不敢杀人

    “宁王,按照辈分,朕得叫你一声王叔”

    朱祁钰慢慢走到宁王面前“朕要先告诉你,太上皇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太上皇被朕钦封为漠北王,乃是亲王,和你一样。”

    “朕之所以没请他来,是王妃小产,他心情不佳,不愿意参加。”

    “明日端午家宴,漠北王会参加的。”

    “这个回答,宁王叔满意吗”

    朱祁钰问他。

    “微臣只是心忧漠北王,别无他意。”宁王摆明了是看皇家笑话。

    宁藩蝇营狗苟,也都心照不宣。

    朱祁钰笑了起来“漠北王是朕的亲哥哥,朕自然比别人更加关怀自己的哥哥。”

    “倒是宁王叔兄弟不睦,朕数次申斥,却屡教不改。”

    “宁藩呢都给朕进来”

    皇帝声音传到殿外。

    在殿外用膳的宜春王朱奠坫、新宜王朱盘炷、乐安王朱奠垒、石城王朱奠堵、弋阳王朱奠壏走入殿内。

    宁王脸色微变,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

    “尔等建藩于江西,是为朝堂镇守江西的,不是让你们内斗的”

    朱祁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今日,当着朕、当着所有叔伯兄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握手言和”

    “从今往后,宁藩要彼此和睦,不能再闹出有损天家威严的事情了”

    宁王抹了把脸上的汗,长吁口气。

    他以为,皇帝是让郡王入殿,砍死他这个亲王呢

    皇帝暴戾,喜欢令亲人杀亲人,折磨人为乐。

    却没想到,只是令宁藩诸王握手言和。

    朱祁钰俯视着宁王,怪笑道“宁王叔脸上怎么这么多汗啊莫不是心里在骂朕,狗拿耗子吧”

    “微臣不敢,陛下乃皇家族长,您令宁藩握手言和,乃是维护天家体面,微臣以后绝不敢任性,必然维护宁藩和平。”宁王脸上的汗更多了,不停磕头。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让宁藩诸王握手言和。

    然后走上台阶,高声道“诸王,起来”

    “朕诏诸王入京,就是想和亲戚们团圆团圆,过个开心的端午节”

    “朕登基这些年,从未享受过一天,兢兢业业,笔耕不辍。”

    “这日子过得苦啊。”

    “身边又没个互诉衷肠的人。”

    “所以朕就想着,把天下诸王诏入京,都是朕的血脉叔伯兄弟,自是亲切无比。”

    “就千里迢迢地把你们诏来,就是想说点心里话。”

    朱祁钰端起酒杯。

    诸王慢慢站起来,谁也不信皇帝的屁话。

    真要想念亲戚,至于派兵逼我们吗

    圣旨一次比一次严厉,不入京就形同造反,现在却说好听话,给自己找台阶下,信了你的鬼。

    “都坐下坐下”

    “郑王叔,是朕的亲叔叔”

    “荆王兄、淮王兄、赵王兄,是朕的近支兄长”

    “你们,都是太祖血脉,都是朕的亲族朕的血脉兄弟”

    朱祁钰端起酒杯“朕强征尔等入京,是朕草率了,朕自罚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

    让太监又倒一杯水。

    “朕这皇帝,当得是有苦难言。”

    “方才宁王叔质问朕,漠北王为何没来”

    “朕知道,在你们心中,正统皇帝仍然是太上皇”

    “朕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丑罢了”

    朱祁钰高举酒杯“朕是庶子,庶子继位,兄长尚在人世,乱了人伦纲常”

    “所以诸位叔伯兄弟,跟朕不亲近,朕能理解”

    “这杯酒,敬叔伯兄弟们”

    “朕干了”

    朱祁钰又一仰而没,打了个酒嗝。

    眼神略微迷离,让太监再倒一杯。

    “今年正月十五,漠北王夺门,试图复辟,想必诸王都知道了。”

    “这半年来,民间传朕暴戾,文人骂朕无道,亲戚骂朕刻薄,百官嫌朕瞎折腾。”

    “朕简直是人憎狗嫌。”

    “所以你们才会迫不及待地问,漠北王为何没来”

    朱祁钰高举酒杯“诸王,你们是朕的血亲,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皇帝,朕当够了”

    “朕没儿子”

    “又是庶子”

    “何必窃据帝位呢何不让给漠北王呢”

    “多少个夜里,朕都这样问过自己,折腾什么呢就算改革成功,江山大好,那又如何”

    “朕没儿子,终究要传到漠北王那一支去”

    “何必呢”

    “早点退位让贤,还能落个好下场,起码史书上留个美名”

    “到时候太子也能孝顺朕。”

    朱祁钰长长一叹“可朕没有,朕仍旧霸着皇位,不肯还给漠北王”

    “不是朕霸权”

    “而是朕总做一个梦,梦到胡虏马踏中原,汉室亡了天下了所以朕”

    “算了,终究只是一个梦,算不得真的,就当朕霸权吧就当朕贪恋皇位吧”

    “这杯酒,敬你们”

    朱祁钰一饮而尽。

    脚步有些踉跄,撑着案几站着,脸上露出笑容“诸王,和你们说说心里话,朕这心里,舒坦多了。”

    他由着冯孝扶着,坐在坐位上,脸上笑容不断。

    仿佛真的喝多了。

    但冯孝偷偷竖起大拇指,还是您演技高,三杯水,把您喝多了,高手。

    诸王都懵了。

    没见过这种场面啊,该怎么接啊

    “陛下若非正统,如何坐稳八年皇位呢”郑王疯狂跪腆皇帝。

    他封地在河南,对京中的一举一动,知之甚祥。

    知道得越多,对皇帝愈发恐惧。

    这大侄子,变化太大了。

    “郑王叔,你是朕还活着的,唯一的王叔了”朱祁钰动情道。

    郑王不寒而栗。

    襄王本来也活着的皇侄和皇叔,真的是天生冤家啊。

    他有点怕,会不会也进入瓦罐,成为寄类的其中之一呢。

    “朕亲手杀了襄王叔啊,朕心里有愧,有愧啊”朱祁钰忽然嚎啕大哭。

    要洗白

    郑王有点跟不上皇帝的节奏。

    而这个大殿中,有资格代替襄王说话的,只有他郑王了。

    郑王是仁宗皇帝次子,是襄王的哥哥。

    也有监国的经历。

    他赶紧站起来,跪在大殿中间“陛下切莫难过,这一切都是彘墡咎由自取,与陛下何干”

    诸王都是人精,虽然出身贵胄,那也是一路杀上来的。

    王府内的厮杀,一点都不必皇位小。

    都看明白了,皇帝要洗白。

    “他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朕的亲叔叔,嫡亲叔叔啊”

    朱祁钰泪如雨下“当初朕实在太冲动了,为什么就不能缓一缓,打他、罚他,总比杀了他强啊”

    “等朕百年之后,如何面对父皇,面对皇祖父、皇祖母啊”

    “朕犹然记得,朕小时候,襄王叔甚爱朕,过于爱漠北王,全因朕是幼子,父皇、皇太后、漠北王都宠着朕。”

    “可朕一时冲动,竟酿成大错”

    朱祁钰哭得更凶了。

    岁数大的如鲁王、蜀王、山阳王等,都觉得似曾相识。

    当年宣宗皇帝烹了汉王朱高煦时,好似也这般哭诉的,这爷俩,真是一脉相承啊

    “若陛下实在过意不去,就请复襄王王号,令其后人继承襄王爵位。”郑王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

    乾清宫殿内殿外,全都竖起耳朵。

    王位,才是他们命根子,若陛下复襄王王位,皇帝就不是削藩,而是真的想亲戚了。

    可是,分封在湖广的荆王、辽王却不爽了,襄王府的家资,都进了他们的口袋,难道复襄王爵位,还逼迫他们还回来

    “复王号可以,但襄王叔一脉,都已经崩逝了”

    朱祁钰哭泣道“王叔啊,当时你怎么就没在京师呢”

    “劝谏朕一番,该多好啊”

    嘶

    郑王打了个哆嗦。

    当时他要是在京师,估计也成瓦罐鸡了。

    皇帝是真狠啊,把襄王一脉,都给烹了

    杀绝了,然后洗白

    这活儿,宣德皇帝熟啊

    赵王有点心惊胆战,他祖父朱高燧也不服气宣宗皇帝,差点也参与了汉王谋逆。

    万一皇帝翻小肠,会不会把他也一起烹了

    三代瓦罐鸡,皇帝和叔叔犯忌讳啊,老朱家有毒。

    殿内气氛诡异而又尴尬。

    郑王都不知道怎么接。

    偏偏在一旁的周王朱子埅小声道“不如从宗室中挑选一子,承袭襄王王位,皆大欢喜。”

    众所周知,周王子嗣泛滥,河南都快封给周藩了。

    若从藩王中挑一个,承袭襄王府,八成从周王家中和庆城王朱钟镒家中挑选,庆城王更狠,生了上百个儿子

    朱祁钰眼眸一阴。

    朕的意思,是要再立襄王府吗

    连朕话都听不明白,还当什么王

    气氛瞬间僵硬。

    “请陛下恢复襄王王号,恢复祭祀”郑王赶紧岔开话题。

    周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请罪。

    “周王叔说的有道理啊。”

    “倒是可以从宗室中挑一人,继承襄王王位”

    朱祁钰眼神阴鸷“周王叔,既然是你提议的,就从你家中挑出一人,继承襄王王位”

    诸王瞪大了眼眸,还有这等好事

    “微臣代襄王谢陛下隆恩”周王激动了,又多一个王位啊,又是富庶的襄阳

    这馅饼太大了

    “挑好后,呈上来。”

    朱祁钰吐出一口酒气“传旨,恢复襄王府王位,恢复祭祀,为襄王叔正名。”

    这道圣旨下去,整个乾清宫沸腾了。

    本来一点都不热烈的乾清宫,瞬间炸开了。

    皇帝不但没削藩,还要建藩

    周王捡了个大便宜啊

    生儿子狂魔庆城王朱钟镒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他不止自己能生,儿子朱奇浈更能生,已经生了五十多个了,还在生儿子的路上。

    晋藩都快被两代生儿子狂魔吃垮了。

    “周王叔,你建藩开封,为何是诸王最后一个入京的呢”朱祁钰话锋一转。

    周王脸色微变“启禀陛下,王府内事物庞多,一时之间无法抽身。”

    “京师和开封近在咫尺,你也不多来京中看看朕。”

    朱祁钰笑眯眯道“朕还以为,你有别的心思呢”

    噗通

    周王跪在地上,连说不敢。

    “起来,这事不赖王叔你,赖王谊,去你府上做客,却没有传圣旨你说可笑不可笑”

    朱祁钰怪笑“来人,抽王谊十鞭子,以儆效尤”

    周王还要跪着,但朱祁钰不许。

    “起来,你是朕的王叔”

    朱祁钰像是喝多了,从台阶上下来,亲自扶起周王“别说晚来几日,就算不来,朕也不敢说什么”

    “朕虽然是族长,但朕这个族长,不过是空架子罢了,没什么权力。”

    “是不是周王叔”

    周王吓得浑身是汗,想跪下,但被皇帝提溜着,跪不下啊

    他往下坠,皇帝往上提。

    他就是跪不下。

    噗通

    忽然,皇帝松开了他,他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多大岁数了,快被摔死了。

    “啊”

    旋即一声惨叫。

    皇帝竟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踩过去“诸王,你们要什么,直接和朕说,朕能赐的,都会赐给你们”

    “你们是朕的血脉亲人啊,都姓朱和朕是一条心的”

    “要什么,就跟朕说”

    朱祁钰坐下了。

    坐在周王的身上。

    周王岁数不小了,被皇帝压着,快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诸王看在眼里,没人敢阻拦啊。

    因为皇帝喝多了,一边说,一边打着酒嗝,一看就是喝多了。

    朝中重臣都在翻白眼。

    皇帝最擅长耍无赖了

    看看,又开始了

    “宁王叔,你说”

    “你要什么”

    “说出来,朕都给你”

    朱祁钰指着宁王,问。

    宁王揉了揉胸口,担心他被皇帝屁股坐着,坐死喽

    本王还想再活几年。

    “微臣对现有的一切已经非常满足了,不敢奢求太多”宁王跪下说不。

    “跟朕见外了,是不是”

    朱祁钰吧嗒吧嗒嘴“宁藩虽然和朕不是近支,但我们有共同的祖宗,血脉相连,更改不了的。”

    “宁王叔,不要不敢,直接说,哪怕你说把江西封给你,朕都允了”

    “老太傅,你别说话,朕没喝多”

    胡濙懂皇帝啊。

    赶紧过来搭戏。

    朱祁钰摆了摆手“今天是朕的家宴,都是姓朱的,朕不是皇帝,而是朱家的族长,是宗室里的族长”

    “有困难,和族长说,族长帮你们解决天经地义”

    “朕富有天下四海,什么都有”

    “要什么就说。”

    “宁王叔”

    朱祁钰看向宁王。

    宁王吞了吞吐沫,皇帝真喝多了

    但皇帝金口玉言,若是答应了把江西封给他,也没法反悔了。

    他能允许襄王重新建藩,又允许周王过继,可见是没有削藩的意思的。

    再说了,皇帝说得对,江山都是他们朱家的,老朱家人吃点占点怎么了

    本王也姓朱,你们燕王系占了皇位,还不让我们沾点光

    “既然陛下和微臣叙亲情,那么微臣就直说了。”

    宁王咬了咬牙,直接提要求“微臣信道,请陛下将龙虎山封给微臣。”

    试探

    这是宁王对皇帝的试探。

    这不是他想要的。

    “区区一座龙虎山而已,正一道都迁走了,龙虎山便赐给你又如何”

    朱祁钰笑道“王叔还要什么直接说”

    “诸位,想要什么,都说出来”

    “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朱祁钰环顾四周。

    “陛、陛下”

    周王的声音从朱祁钰屁股底下传出来“求求陛下挪开尊臀,微臣快要上不来气儿了”

    朱祁钰后知后觉,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周王的身上。

    赶紧站起来,亲手把周王扶起来。

    “周王叔怎么跑朕屁股底下去了”

    朱祁钰拉着他,哈哈笑道“周王叔想要什么说”

    周王泪如雨下,就想活着

    皇帝快把他坐死了

    坐在他胸口上,根本不听他的呼唤啊,就是坐着他,和诸王吹牛比

    考虑过本王的感受吗

    本王想要皇位,你给吗

    周王气呼呼道“微臣想请陛下分封微臣的儿子”

    他有八个儿子

    尚未到分封的年纪。

    “准”

    朱祁钰抓着周王的手“都是朕的兄弟,封”

    “王叔,想封在哪挑,随便挑”

    周王没想到,皇帝还真答应了。

    难道传说中的皇帝暴戾,是假的

    “陛下,微臣是老实人,可就不客气了。”周王还真打算挑了。

    “跟朕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朱祁钰大手一挥,让周王随便挑。

    诸王也跃跃欲试。

    都是叔伯兄弟,皇帝对周王大方,对其他人自然全都大方。

    朱祁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诸王可打开话匣子了,有的想扩大封地;有的想多多赏赐金银财宝;有的想要开矿权;有的想扩大王府护卫;有的想封孙子为郡王

    各种奇葩要求,全都提出来了。

    朱祁钰耐心地听着,让太监都记下来。

    甚至,殿外的郡王们也都进来,提出各种要求,更多的是多封王位。

    只有坐在最后的靖江王,浑身不自在,总感觉皇帝设个圈套,等着诸王往里面跳呢。

    问到他时,他就说想传承下王位,惹得皇帝大笑,说他要求太低。

    “诸位叔伯兄弟的心,朕都听到了”朱祁钰缓缓开口。

    诸王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一句“允了”。

    “都是合理的要求。”

    朱祁钰微微点头。

    所有人心花怒放,皇帝这就答应了

    皇帝这是把天下精华,都分封给了他们

    果然是好族长啊

    这时,驸马王谊进殿,他背上被抽了十鞭子,伤痕累累。

    朱祁钰眼眸一阴“你进来干什么今天是朕的家宴,你是朕的家人吗”

    “微臣有罪”王谊心里苦啊。

    他做客周王府,周王答应得好好的,他一出府就变卦了,然后再也不见他,导致圣旨没传出去。

    他在京中的儿子可就遭殃了,每次失败的奏报传入京中,儿子都被拖到街上,一顿鞭笞。

    就在刚刚,皇帝派锦衣卫,把他从府里拖出来,抽了十鞭。

    “诸王,这是王谊,真定公主的驸马,是朕的姑父。”

    朱祁钰摇摇晃晃站起来,从人群里把周王拉出来“王叔,就是他,去你府中传旨,旨意没传出去的。”

    “朕刚刚派人打了他十鞭子,他心里有恨,冲朕来发泄的”

    “微臣不敢”王谊是请罪来的,还是锦衣卫提点他的。

    “还嘴硬”

    朱祁钰醉醺醺的吧嗒吧嗒嘴,摇摇晃晃“来人,拿刀来”

    “你虽然也是朕的亲戚,但真定姑姑不在了,咱俩算不得什么亲戚了”

    “但宁王叔不一样,我们的血脉,都流着朱家的血”

    “你离间天家亲情,罪不容诛”

    这时,侍卫捧着刀进殿。

    朱祁钰指了指周王“交给王叔,杀了他”

    说完,他摇摇晃晃走上了台阶,坐在台阶上,醉眼迷离地指着周王“动手”

    周王都傻了

    这什么情况啊

    要论亲疏,肯定是仁宗皇帝第四女真定公主,和皇帝血缘更近,虽然王谊是驸马,但那也是实在亲戚啊。

    皇帝竟让周王杀驸马王谊

    王谊也懵了,我主动进宫,送人头来了

    “陛下啊,您不看真定的面,也要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他们都是您的表兄弟啊”王谊嚎啕大哭。

    周王吓得把刀丢在地上。

    他算哪根葱啊

    好听点是周王,论血脉,都快出五服了,哪有什么兄弟亲情

    “闭嘴”

    朱祁钰让人把王谊的嘴捂上,慢慢转过头,看向周王“御赐的刀,怎么扔了”

    周王如遭晴天霹雳

    这刀是皇帝赐的,他活腻味了,敢扔

    赶紧捡起来,跪在地上。

    本来热闹的奉天殿,气氛瞬间阴冷下来,所有人都有点懵,刚才皇帝还笑容可掬呢,怎么忽然就喊打喊杀呢

    莫不是皇帝有精神病

    “杀”朱祁钰吐出一个字。

    “陛下,您消消火,大家都是亲戚,何必为了点小事,就喊打喊杀的呢。”周王小心翼翼道。

    “确实都是亲戚。”

    朱祁钰眼神迷离“但亲戚也有远近亲疏,咱们亲戚近,他儿子姓王,不姓朱,咱们亲戚近。”

    “你是朕的叔叔他是朕的姑父,姑父和朕中间的纽带,是真定姑姑,姑姑去了,他和朕关系甚远。”

    “周王叔,动手,杀了他,朕为你出气”

    王谊拼命挣扎,我冤不冤啊

    周王更吐血,您这是给我出气吗是逼我去死啊

    偏偏皇帝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人还喝醉了,油盐不进。

    他看向其他亲王,尤其是郑王,彼此之间封地毗邻,能不能帮帮忙,说几句好话

    郑王视而不见。

    周王只能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为臣出头,臣心里感激,只是不能因为臣受了一点委屈,就让陛下背负骂名;何况,今天是亲戚们见面的团圆日子,不宜见血,请陛下收回御刀”

    “看看,看看周王的心胸。”

    朱祁钰目光幽幽“把王谊放开,王谊,可知朕为何要杀你啊”

    “微臣不知”王谊都快气死了

    凭什么啊

    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

    我舟车劳顿,为您奔波,好不容易回京了,二话不说被抽了一顿。

    进了乾清宫,还差点被杀了,我冤不冤啊

    “不知朕问你,朕派你干什么去了”朱祁钰问。

    “给天下诸王传圣旨”王谊闷声道,十分不愿意。

    “你传了吗”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陡然厉喝“你传圣旨了吗”

    王谊脑袋轰的一声“传、传了。”

    “嗯传了那人为何不来呢”朱祁钰冷冰冰地问。

    “微、微臣做客周王府,没等传圣旨,周王就不见了,之后一直不见微臣,微臣也没有办法啊”王谊不停磕头。

    周王脸色急变,刚要解释。

    朱祁钰却摆了摆手“不要管周王如何,朕只问你,圣旨传出去了没有”

    “没、没传出去”王谊知道错了。

    “圣旨都传不出去,朕留着你个废物干什么”

    朱祁钰眼睛睁开“周王,打他”

    周王吓了一跳

    打打王谊

    本王又不是侍卫,凭什么做这种事呢

    嘭

    周王扬手一拳,打在王谊的脸上。

    王谊不敢躲,生生受着。

    “传旨,褫夺王谊驸马资格,闭门思过,无诏不许出门”

    朱祁钰冷冷道“周王”

    还在打人的周王浑身一颤。

    软软地跪在地上。

    “你没接到圣旨吗”朱祁钰冷冰冰问。

    “臣、臣”周王想说没接到,确实没接到圣旨,但知道圣旨里面说了什么。

    “抗旨是什么罪”朱祁钰问他。

    周王吓得不停摇头“那段日子微臣病了,是病了”

    “朕问你,抗旨是什么罪”朱祁钰冷冰冰问。

    “杀、杀头”周王哆哆嗦嗦回答。

    “是诛九族”

    朱祁钰一字一顿回答

    慢慢走下台阶,太监把刀捡起来,双手捧着给皇帝。

    朱祁钰拿起了刀,盯着他“为什么抗旨”

    “微臣病了、病了”周王被吓坏了。

    尤其看到皇帝拿着刀,奔着他走来,他两股打颤,热流涌出

    “是仗着是朕的王叔吗”

    “还是瞧不起真定公主”

    “大明亲王,带头抗旨不遵,你说说,这天下,谁还会听朕的圣旨啊”

    朱祁钰低头问他“你还听吗”

    “听、听、听”周王脸色煞白一片,不停点头。

    “那朕刚才让你杀了王谊,为何不杀呢”朱祁钰又问。

    “这、这,大家都是亲戚,何必赶尽杀绝呢”周王哆哆嗦嗦回答。

    “亲戚就可以抗旨不遵了”朱祁钰语气森然。

    周王摇头。

    这就是个坑,怎么回答都不对

    所有藩王都变成了鸵鸟,不敢看皇帝的眼睛,若看了,就会发现皇帝眼神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那么之前,是皇帝设个坑,坑大家玩

    “是朕大,还是亲戚大”朱祁钰问。

    “陛下最大”

    周王赶紧道“陛下让微臣打王谊,微臣就打了,陛下令微臣干什么,微臣就做什么”

    意思是说,您再让我杀他,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机会只有一次。

    朱祁钰却看向了王谊“你对朕心中有气”

    “微臣不敢”王谊磕头。

    “那朕罚你,可心服口服”朱祁钰问他。

    “微臣心服口服。”王谊含泪磕头。

    “看来心中还有委屈啊。”

    朱祁钰把刀丢在地上“捡起来,砍他”

    指了指周王。

    周王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啊

    “因为你抗旨不遵”

    朱祁钰回头看向他,眼神凶厉“朕是这大明的天”

    “是你们这些诸王的族长”

    “朕要罚你,服不服”

    朱祁钰逼视他。

    周王想说不服,却说不出口。

    就不该入京

    就不该入京

    皇帝都是骗他们的

    皇帝要杀人要杀他啊

    而王谊慢慢抽刀出鞘,慢慢看向周王,眼神之中闪过无奈和狠辣。

    直接一刀劈过去

    “啊”

    周王发出一声惨叫,鲜血从他背上流了出来。

    他人趴在地上,惨叫个不停。

    王谊也是第一次砍人,攥着刀柄的手还在颤抖。

    噗通

    王谊跪在地上,双手捧刀“求陛下收回御刀”

    朱祁钰却没收回,转身回到台阶之上。

    “诸王,都有谁接到了圣旨,没立刻启程啊”朱祁钰扫视所有人。

    来了

    报复来了。

    “滚出来,跪在中间。”

    朱祁钰语气冰冷,不装了,摊牌了。

    诸王浑身发软,一个个只剩下后悔了。

    “陛、陛下要杀光诸王吗”晋王朱钟铉颤颤巍巍走到殿中间,惊恐问。

    朱祁钰盯着殿中间。

    看看有没有不老实的,绷着脸,一声不吭。

    上百诸王跪在乾清宫内宫里。

    一个个战战兢兢,耳朵里听着周王的惨叫声,更不寒而栗。

    当年建文削藩,藩王人人自危,才有了太宗皇帝靖难之役,难道皇帝就不怕再次靖难吗

    “宴会开始时,朕说过什么”

    “忘了”

    “朕说过,诏你们来,不是杀你们的”

    “刚才朕借着酒劲,也跟你们说了,想要什么就趁早说,朕能允的都允了”

    “可这等优容,不是放纵尔等”

    “不是让你们抗旨不遵的”

    “来人”

    “一人抽十鞭子”

    朱祁钰语气森寒“朕没褫夺你们王位,没把你们杀光,已经看在太祖的面子上了”

    “朕再教你们一遍”

    “朕口含天宪,说什么便是什么”

    “谁敢不遵便诛族亲王也不例外”

    “听到了吗”

    朱祁钰忽然爆喝。

    “臣等听到了”诸王应和。

    一个个瑟瑟发抖,谁敢说不

    他们不是祖先那些敢打敢杀的塞王了

    一个个被太宗皇帝当成猪养,养了几代人了,人都废了、

    再加上三代皇帝削藩,藩王势力愈发衰微,所以乖乖入京,乖乖被皇帝拿捏。

    “就在这里打”

    啪啪啪

    鞭子声此起彼伏。

    惨叫声不断。

    “都闭嘴,不许叫”

    朱祁钰冷喝“都是朱家子孙,这点疼痛算什么闭上嘴,别出声”

    感情不是打你身上,你当然不疼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

    却都没人敢叫出声。

    连挨了一刀的周王都闭上嘴。

    王谊那刀是留情的,只是皮外伤。

    看着诸王挨打,王谊捧着刀,好似是奉刀使者,谁不听话就过去给他一刀。

    没被打的只有寥寥几个王,如郑王、靖江王、秦王、辽王等。

    十鞭子打完。

    朱祁钰问“都明白什么了宁王叔,你先说”

    打完还得发表感言是不

    宁王日狗了。

    “陛下金口玉言,任何话,微臣等必须铭记在心,事事遵从。”宁王咬牙道。

    他心里只剩下无尽后悔了。

    为什么要来京师呢

    干脆直接造反该多好

    大不了一死,省着在这京师受气。

    朱祁钰越过他,看向蜀王“蜀王叔祖,您说呢”

    “陛下乃正统天子,不容置疑,臣等惟陛下之命是从。”蜀王是个老滑头。

    但朱祁钰却很满意,看向晋王,接着夸。

    “臣等延迟启程,是臣等有罪,该罚,陛下打得好,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陛下有理有据,乃是贤君也”

    晋王极尽肉麻之词。

    朱祁钰有点飘飘然了“周王,你怎么看”

    怎么受伤害的总是我啊

    周王哭着说,我不想发表感言,就想看太医

    “陛下英武似太宗皇帝,果决如太祖皇帝,乃是臣等心中的天神,不容冒犯也。”周王真的在哭。

    疼啊

    我不想拍马屁,我就想看太医

    偏偏皇帝心狠,不许他看太医,还逼他拍马屁。

    “你心中对朕可有怨怼”朱祁钰故意问他。

    “陛下罚的对,微臣没有怨言”周王想说,你再不给我医治,我就算想有怨言,也说不出来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怨言

    “哈哈哈,还是周王叔懂朕”

    “诸位叔伯兄弟,都是懂朕的”

    “不怪朕千里迢迢催诸王入京,就是想听诸王说说贴心话。”

    “现在听到了,朕的心理暖和得很啊”

    “刚才朕醉了。”

    “听完诸王的话,朕就清醒了”

    朱祁钰又举起杯“诸王,落座,陪朕喝一杯”

    陛下啊您就别喝了

    您再喝的话,我们都出不了乾清宫了

    尤其是周王,我要看太医,我不要喝酒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暖心的话要多说。”

    “听完你们说的这些话,朕所受的苦,都忘记了”

    “不愧是朕的血脉兄弟,不枉朕千里迢迢,把你们诏入京城,朕就想听你们说这些心里话”

    “来,举杯。”

    “这杯酒,敬诸王”

    朱祁钰一饮而尽。

    周王颤颤巍巍地喝,其他诸王也都呲牙咧嘴的喝,那十鞭子是真抽啊,真疼啊。

    周王背上的伤还在流血呢,没人处理,就等着自愈。

    皇帝仿佛忘记了那一刀。

    但大家的心里话,都是骂您的

    朱祁钰又举起杯。

    “朕今天高兴,这家宴吃出了家的味道。”

    您可别睁眼睛说瞎话了

    还家呢

    刚劈了周王一刀,抽了天下诸王十鞭子,还家的味道

    诸王心中惴惴,皇帝不会喝完三杯,又装醉,然后又允诺一大堆,最后翻脸不认人,再抽他们十鞭子吧

    皇帝是不是神经病

    他们看向了朝臣胡濙、张凤等人。

    你们伺候这样的皇帝,不累吗

    累

    皇帝就是有精神病,还是遗传的

    所以让你们也来体会体会,我们的痛苦。

    有苦一起当,都是伺候一个皇帝嘛,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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