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宁关往外, 天气愈发的寒冷, 冬天早早降临在广袤的草原上。

    柔夷的王帐坐落在水草丰美的雅帖达部落，周围集聚了成千上万的勇士, 健美活泼的女人, 还有数不清的羊马。

    柔夷王是一位健壮如山的勇士，虽然年过五旬, 可是他仍然骑得了最快的马，喝醉烈的酒，吃大块的肉，是草原上无可置疑的英雄。

    他拥有最广阔无垠的土地, 部落里最美的女人，还有不计其数的牛羊奴隶，是这片大地上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王, 是草原上无可争议的主人。

    此刻，部落燃起了篝火, 鲜美的羊羔在上面烤得滴油，散发着迷人的肉香, 落在男人们火热的眼中。女人们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载歌载舞，小牛犊般的孩子们鹿似地从人群中跑过，带起阵阵欢闹。

    柔夷人的生活是简单的热情的，哪怕是再恶劣的环境，只要能坐下来烤一烤火，喝上热腾腾的肉汤, 有栖身之所，一切都是可以忍耐的。

    千百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习惯了和严酷的大自然抗争，习惯努力的活下去，也习惯了和邻居兴朝的战争。

    上一次和兴朝的大规模战争还归结到二十年前，那时的老柔夷王雄心勃勃想要破关而入，却遭到了陈国公这堵难啃的拦路墙，以致损兵折将败退而归。

    战争无关正义与否，只为野心，也为族人的生存。

    那一堵关山之隔，犹如分割成两个世界，一边是蛮夷茹毛饮血的艰苦游牧生活，一边是能在屋檐下遮风挡雨无惧危险的安逸平静；一边贫穷，一边富有；一边是弯弓搭箭射大雕的马上民族，一边是文明礼仪大行其道的君子之风；

    不患寡而患不均也，看着自己只能沐浴风霜，居无定所，而另一边的邻居却富得流油，想忍住了不打劫也太难为人了

    如今的柔夷王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对兴朝发起侵略没有什么可耻的，只要能扩大自己的地盘，抢来金银珠宝装点自己的王帐，能养活自己的牧民，那上天只会称赞他的伟大，他的族人也只会更加拥戴他。

    在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后，柔夷王自认已经今非昔比，他们不仅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收复了四方大小部落，而且实力更胜往昔，足以与兴朝一战。

    而兴朝却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战无不胜的兴朝，那令人闻风葬胆的陈国公已经年老，不知是否还能提刀上马，可堪一战。他们的将士在长久的安逸和对柔夷的轻视中，战力一年不如一年，不值一提。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再等下去，柔夷王怕会错失了陈国公这样的对手，也怕自己不能在有生之年策马关内。

    柔夷族曾经遭受过的战败，失去的尊严，都要从陈国公身上一一找回来。

    而且今年的草原经历了干旱，比往昔冬季又提早到来，没有足够的草料，牛羊就要饿死，牧民的损失就要增大。

    这时候很需要一场战争来鼓舞人心，战士们可以吃掉那些活不下去的牛羊，吃饱喝足以后可以上马打仗，抢来的财富能够让他们更好地活下去。

    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战争，无数的内附部落派出勇士参战，对着北洲虎视眈眈。

    柔夷王的王帐中是另外一派风景，比起外面的欢快气氛，这里显得凝重了些。虽然美酒羊肉一样不缺，可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此，显得心不在焉的。

    坐在上首的自然是柔夷王，他大马金刀的盘踞在精美的地毯上，一双鹰似的眼睛高深莫测地扫视四周。凡是他目光所及处，众人无一不谦卑地低下了头，以示对他的敬畏。

    柔夷王有许多女人，有的是他看上了自己娶的，有的是别人送的，更有是和别的部落联姻，带着人马奴隶嫁进来的。

    这些女人又给他生下了十几个儿子，其中最有实力的有四个儿子。分明是长子大王子巴音，三王子乌恩，还有四王子沃达丹，七王子阿木尔。

    长子是柔夷王最为倚重的，这次出征他不打算带巴音去，而是留守后方。三王子乌恩母亲出自另一个大部落，本来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可惜这个儿子先前做了一些他令他不悦的事，因此就淡了下来。不过他母族实力雄厚，在帐中还是有一席之地。

    四王子乌恩平时不显山露水，但是人稳重有谋略，而且对兴朝习俗文化颇有涉猎，是一位兴朝通，平时在族中很有声望。

    剩下的就是七王子阿木尔了，他是一位大力士力大无穷，更是草原上的神射手，拥泵无数。游牧民族最是崇拜这样英武不凡的勇士，柔夷王也喜欢这位能征善战的儿子，让他率领自己的亲卫军随侍左右。

    至于其他的儿子不是还年幼，就是才干不足，或者是地位卑下，甚至没有参事议事的权利。

    柔夷族的大军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才好，而最值得信任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三王爷和四王子都是手握大军。

    众人对兴朝一战皆是跃跃欲试，这次是倾力一战，他们就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每一位王子都想成为先锋军取得头功，是第一个进入北宁关的，好获得最多的战功和奖励。

    不仅是兴朝有皇位继承之争，柔夷王也同样面临着地位被儿子取而代之的处境，只是不同于兴朝的嫡长继承制，柔夷族以实力为先，谁是哪个最厉害的，谁的功劳最大，谁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代柔夷王。

    毕竟柔夷族等游牧民族生存环境恶劣，一个能干聪明的王，守得住自己的牛马奴隶，比什么规矩都更能立得住脚，也同样能赢得族人的追随。

    草原上，自古以来都是强者为尊

    柔夷族可没有彼此谦让的习惯，三王子抢先开口道“父汗，我愿为父汗先锋，一定攻破北宁关，为您献上陈国公的人头。”

    三王子不畏生死，敢于争战，柔夷王还是满意的，他微微颔首，眼神里有着赞许。

    他的目光又投向四王子，这个儿子一向沉默寡言，但是能力一向不容小觑，柔夷王对他还是重视的“沃达丹你呢”

    沃达丹沉声道“我也愿意做先锋，为父汗开路。”

    “怎么，沃达丹，你要跟我抢吗”三王子乌恩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挑衅道，“要不你我先来较量一下，谁赢了谁就来当这个先锋将军”

    在乌恩眼里，沃达丹狡诈阴险，别看不声不响的，却最爱暗地里下手。上次被父汗知道他私下和兴朝将军有关系，交易军资武器，惹得父汗不悦，这都是沃达丹搞得鬼。

    他冷哼一声，自己就不信其他的兄弟，包括沃达丹没有和兴朝私下联系装备自己部落的勇士，就是他没有找到证据，要不然一定给沃达丹一个教训不可。

    这次又来和自己作对，他自信比沃达丹更壮更勇猛，有本事沃达丹凭本事打败他。

    沃达丹淡淡看他一眼，沉住气道“兵者诡道也，在个人勇武上我或许不如三哥，但是论带兵打仗，沃达丹也从来没输过。此战非同小可，父汗，我有信心此番定能破北宁关，毕竟论对兴朝将领作战方式的了解，我想三哥是不如我的。”

    “沃达丹，你说谁不如你”乌恩怒目圆睁，大手按在桌案上。

    “三哥你太暴躁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毕竟我们都是为了柔夷族的大业。”皱了皱眉，沃达丹淡定地道。

    “好了。”柔夷王重重喝了一声，压住他们，“你们都是柔夷族的勇士，是我的好儿子，有你们在，本汗相信城破指日可待。不过这等大事不可草率，如今天晚了，等明天我自有主张，现在都退下去吧”

    柔夷王积威甚重，大家互相望了望，陆续起身出账。

    不过今晚的大事是大家歃血为盟，立誓共同对付兴朝，其余等可以慢慢商讨。

    出了王帐，乌恩特意留到最后，等看到沃达丹的身影立刻跟了上去。

    “沃达丹”他傲慢地道。

    “三哥，有什么事吗”沃达丹眯了眯眼，拢了拢身上的皮袍。

    “沃达丹，你现在长大了。”乌恩垂眸蔑视地看着他，傲慢地道，“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没有人发觉，你等着，你的秘密我迟早会知道的。”他威胁道。

    “听不懂三哥你在说什么，”沃达丹面不改色，还耐心状地劝道，“如今大敌当前，当兄弟齐心共同对外，想来这也是父汗希望见到的，大家都是为了柔夷族。”

    “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像那些兴朝人了，我看你是被那些兴朝的书教坏了，别忘了我们是柔夷人。”乌恩斜睨着他，“等着吧，父汗会知道谁才是最可靠勇武的战士，谁也别想跟我争。”说着，他丢下沃达丹，大步离开。

    望着乌恩的背影，沃达丹的脸色有些阴沉真是个莽夫，学习兴朝的文化有什么不好，学习它，了解它，才能打败它。

    谁说柔夷族一辈子只能放牧关外，那繁华遍地锦绣的关内，比之一时享受，难道不是长长久久地占有更引人心动

    摇了摇头，沃达丹回了自己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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